数码时代的书写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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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会客室，桌上摆着百余支古董笔――它们是主人的收藏精品。古镇煌就坐在桌子后面，用带有浓厚香港味的普通话向我们细细讲述他收藏古董笔的乐趣和心得。

在今天这个数码盛行的浮嚣时代，我们已经习惯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甚至使用语音录入的工具进行书写，却不知不觉地忘记了用笔书写的那份纯粹的感动和心灵的沉淀。然而，有些人却依然对钢笔这种可谓古老的书写工具情有独钟，收藏、玩赏古董笔，甚至用它写作。古镇煌就是这些执著的人当中最为执著的一个。

在香港，“古镇煌”这个名字可谓家喻户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面招牌。在香港的大众圈子中，他出版的70余本著作，以及多得数不清的报刊文章涉及美食、收藏、旅游、音乐、投资等话题，且均有独到见解，这使他的名字与品位、阅历、文采、传奇等诸多令世人津津乐道的元素联系在了一起；在小众的圈子中，他借以名家的则是历时20多年时间，收藏的上百块古董表和上千支古董笔。但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刚刚移居北京不到一年的他还是个“新移民”，打车的时候，很多司机都听不懂他不带儿化音的“三里屯”。对于我们来说，找到古镇煌则是一个惊喜，因为他收藏的古董笔在内地是绝对的冷门。

在收藏之外，让更多的北京人能够体验古氏魅力的是他来京之后开的一家餐厅―古镇煌美食房，我们就是在这里进行了采访。比之于什刹海其他餐厅每日宾朋满座，送往迎来的喧闹，古镇煌美食房独得一番不俗的幽静之味。在寻找的时候我们甚至颇费了一番周章，因为这里的招牌不仅不像荷花市场大多数餐厅的霓虹招牌那样炫目，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个招牌―在灰色的院墙上有一个大大的“3”―前海西街三号，走近仔细看，才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铜牌，镌刻着“古镇煌美食房，The Gourmet Room”几个字。推门走进去后顿生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之感。一座严整的小四合院似乎把一切熙来攘往都关在了外面，让人见之忘俗。迎面是一间带有浓厚巴黎风格的玻璃书房，书房里陈列着主人的70余本著作，Robert Parker的酒经，香港、日本、英国的杂志，以及随意摆放的小古董，汽车模型和旅行打字机。这一切不仅为这充满京味古韵的四合院添上了一丝异域风情，也使这大快朵颐之所充满了浓浓的书卷气。

走进会客室，桌上摆着百余支古董笔―它们是主人的收藏精品。古镇煌就坐在桌子后面，用带有浓厚香港味的普通话向我们细细讲述他收藏古董笔的乐趣和心得。

收藏・入世・投资

好像《神雕侠侣》里的书生“昆仑三圣”何足道，一人集剑圣、棋圣、琴圣于一身，古镇煌也有“四大家”之美誉。所谓“四大家”，指的就是古镇煌的四大主要头衔：旅行家、收藏家、作家，还有一个就是投资家。当他被问到“收藏算不算一种奢侈的爱好”这个问题时，他笑着说：“恰恰相反，收藏算是一种另类的投资。很多人收藏瓷器，但是一个青花碟就可以卖一千万，一块古董表也要几十万元。但是同样的代价已经可以买到极稀罕的笔了。如果你用两百万港币来收藏古董表，你只会有一个平平常常的Collection，但是如果用来收藏古董笔，却能够使你拥有令人艳羡的Pen Colle-ction”。

古镇煌告诉我们，如果想把收藏作为一种投资手段，古董笔有几大好处。首先是古董笔的升值潜力更大。作为投资家的古镇煌从古董笔的收藏历史入手，对其升值前景作出了分析，“比起玩表，玩笔是相对新奇的玩意儿。1991年手表的价格从高点回落的时候，玩笔的风气才刚刚兴起，外国的‘笔经’多是90年代之后才出版的，虽然近几年在国外玩笔的人渐渐多起来，但是古董笔的价格高潮尚未出现，依然有很高的升值潜力。但是有一点，不管买酒买笔，必须买最贵的，因为数量多的东西永远不会升值。比如派克51型非常著名，销量最大，但是因为太成功了，生产了好几百万，所以除了个别限产版或稀有色泽的笔之外收藏价值不高”。

从目前的保值程度来看，古董笔比起古董表来也毫不逊色。“Waterman、Patrician，以及Parker的大号黄色Duofold的升幅早已不下于劳力士的古董表。Patrician20世纪30年代生产时仅售10美元，今天状态完好的样本价值逾上千美元”。当然，和很多收藏品类一样，古董笔的价值也要视其状态而定，年代、款型等因素并不起决定作用。古镇煌告诉我们：“一支状态‘全美’的古董笔，价值是状态‘甚佳’的同款产品的四、五倍。除非是极稀有的款型，才能够在状态上容让一点。”而因为笔的用料塑料不易保存，在今年的收藏潮来临之前人们又不懂得珍惜，所以为了找到状态完好的笔，古镇煌有时候要找很久，真可谓“千金易得，一笔难求”，或者如他所说：“很可能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版本。”

收藏・出世・过瘾

虽然作为精明投资家的古镇煌深谙收藏古董的投资价值，也曾出版相关的著作，给收藏作为投资的人们作出指导。但是作为个人来说，古镇煌却反对从投资的角度玩收藏。“从兴趣和爱笔的角度来看，值得收藏的笔极多，你可以基于学术角度收藏一支设计独特却并不是什么经典之作的笔，这样的笔也许并不‘当炒’，但是却更‘过瘾’。”古镇煌最喜欢用的词就是“过瘾”，在他那里，过瘾已经由简单的、瞬间的上升为了一种出世的人生哲学，一种随遇而安的真性情。“常常看到上一代的前辈们一生悭吝，到‘息劳’之时没有享受过一天，徒然留下带不走的钱，太可惜了”。古镇煌有一种独特的‘倒数哲学’，在他看来，人生下来，便得走向最终“息劳”之途。他认为往“息劳”的方向倒数，不但不消极，反而有积极的建设性。年轻时的投资是为了能够提早退休，在‘息劳’之前尽情享受。这是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隐遁情怀，一种由来已久的，放逸名士的真正的出世精神。古镇煌曾经有过多份职业，伦敦BBC中文部十年的工作经历使他成为了资深的媒体从业人员，最快的写稿速度可达1小时数千字，这种才思泉涌的状态实在让人望尘莫及；他出版的70余本著作则成就他为当之无愧的香港一线作家。此外，他还在包玉刚航运集团、赛马会、美国大通银行和香港中文大学任过要职。但是，这些对别人来说可资炫耀的事业成就却被他统统称为“打工”，在20世纪90年代他声称“不想再受闹钟的威胁”，辞去了所有的工作。潜心于品酒、旅游、美食的世界。香格里拉的Petrus、半岛嘉麟楼在他看来犹如家常便饭；上至北极边缘，下至新西兰南岛都踏上了他的足迹。在会客室里一瓶价值56000元的红酒是“古镇煌美食房”的镇店之宝。“但是美食名酒和山水之乐毕竟有限，而收藏的乐趣却是无尽的。”对于古镇煌来说，收藏是可以随处隐遁的山水，随时品鉴的美食。

古镇煌告诉我们，玩笔有很多不同的玩法，如果从学术的角度玩笔的话，笔的历史上的经典设计之作最值得收，但是这样玩笔所需要的相应知识成本也更高。“有人专玩某种类型设计的笔，比如玩二三十年代的‘安全笔’safety；有人专玩某牌子的笔。这些都是好办法，比‘无的放矢’要好。”

拿着桌上的藏品，古镇煌如数家珍地对我们历数他的这些心爱之物。他最古老的藏品来自19世纪90年代，那时候的笔还不能打水。他拿起一支Waterman的笔，告诉我们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打水笔，在它的背后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那时候Waterman的创办人还是个保险经纪去和客人签合同，但是墨水漏了出来，滴到了合同上，结果合同没有签成。他由此下定决心，最终发明了打水笔。”几乎每支笔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乐趣也许是玩古董笔最为“过瘾”之处。

在古镇煌的藏品中有两支笔是他最为得意的心爱之物。一支是Paker的大号黄色Duofold。“当年Paker生产的这款笔还有其他的颜色，大部分人都不喜欢黄色的，所以黄色的产量最少，今天也就最为珍贵”。他指着笔帽下面的部分说：“我的这支笔更加稀有，上面还有一圈黑色的花纹，是试制版本(prototype)。”

另一支笔更为有趣，在笔的顶端有一块小小的透视窗。他招呼我们凑过去，把眼睛贴在透视窗上往里面看，里面有一座小房子的照片。“这支笔是20世纪10年代的，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却非常稀有。照片上的房子是生产这支笔的工厂。过了这么多年照片都没有损坏，发霉，这种状态简直太难得了”。在向我们“炫耀”这支笔的时候，他流露出的由衷的热情是属于收藏者独有的单纯的快乐。

古镇煌也有新笔，作为知名藏家的他会收到Mont Blanc等品牌的珍品。但是在他看来，很多人热衷的“限量生产”的新笔其实收藏的意义不大。“新笔的限量生产是人为的，因为任何笔厂都可以通过控制产量的方法推出限量款。但是一方面这些笔‘反正不限量也无法多销’，另一方面近年限量生产品成为风潮，人人出限量笔，最后使所谓的‘限量’变成了‘产量无限’”。他告诉我们，除了Mont Blanc和当年他们首先推出的Lorenzo等少数真正的精品之外，大部分的限量新笔只是一种时髦的噱头而已。也许收藏限量新笔只是有钱人竞豪夸富的手段，而收藏古董笔才是真正爱笔、懂笔的人的选择，那些经历了岁月的流逝，带着历史厚重感的古董笔早已沉淀为一种浓浓的人文情怀。

身为作家，古镇煌会用他收藏的古董笔写作。“笔好像人，总有生命的过程，笔尖越写越滑，越好用。而且虽然制笔的工艺在进步，但是现在的笔尖很硬，过去的笔尖却又软又有弹性”。他笑着告诉我们，用古董笔写作真的是一种享受，文思也会更加流畅。

采访之前，古镇煌的朋友曾经告诉我们：“要采访就要抓紧，不然他又出去旅游了。”尽管早已不再工作，但是约到古镇煌着实不是一件易事，因为他真的“很忙”。《红楼梦》里林黛玉曾经打趣惜春画大观园耗时费力――要慢慢地铺纸，慢慢地研墨，还要慢慢地画。也许享受悠闲本就是一件耗时费力的事情。对于古镇煌来说，他则要忙着旅游，忙着品酒，忙着在北京交朋友，当然，还要忙着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