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河流 第7期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评委点评:唐代诗人刘皂有一首非常著名的思乡诗《旅次朔方》:『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前两句写思乡之情,后两句奇峰突起:回乡路上,他回望着愈去愈远的客居十年的并州时,另一种思乡情绪竟强烈地涌上心头。『忆咸阳和『望并州,究竟哪一种情绪更重?我们也许难以断言,因为咸阳和并州,都是我们心中不胜向往的『彼岸。
『我对彼岸不胜向往,贯穿于《河流》全文。远处的风景与梦想,与现实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可当我们冲破阻力到达彼岸时,结局又岂能尽如人意?正如小说中的三兄弟终于踏上梦寐以求的对岸时,等待他们的不是花香的芬芳与温存的风景,而是冰冷的现实。
小说写出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限于作者的年龄和阅历,小说在情节上还有很多值得推敲之处,然而瑕不掩瑜,作者辩证的思考与开阔的视野在同龄人中显得难能可贵。
(明灯)
风呼啸过河,随水流奔向远方。水面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漫天的芦花在雾中若隐若现。隐隐能见到对岸模糊的影子,而“哗哗”的水声,声声灌入耳中。
我对彼岸不胜向往……
二月·河流
从前,在一个江南水乡,有一条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奔向何方的河,村里人称它为安定河。河很宽,河里常年带着不散的水雾和芦花,即使是眼力极好的人,也难望到对岸的景色。河边有位老人,常年以摆渡为生。据说老人年轻时参过军,立过功,当过个不大不小的官,后来不知为什么解甲归田,回到老家,从此不问世事。老人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悯辛,二儿子叫惜辛,名字都有些用意,不过倒也明白。
就在那一年,老人收养了一个同河一样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男孩,老人还为他取名为筱辛。人们听了这名字,都要皱下眉头。
据说老人是在河道旁发现这个被遗弃的孩子的。
四月·解冻
筱辛小时候挺机灵,喜欢拉着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哥哥们谈东谈西。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对岸,对,就是咱爹去的地方,漂亮极了,开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还有很多很高很高的树,太漂亮了。”小筱辛一时语无伦次,连用了三个漂亮,显然有些激动。
二哥惜辛对此有些嗤之以鼻,他觉得自己若与孩子一般见识,太没有大人的架子,也实在觉得这个小弟弟的想法幼稚得可笑,竟对“咱爹”这个用词有些不屑,不耐烦地说:“唉,吵什么吵,小孩子一边去。不成就让你爹载你过去。”说完,他的手机响起,他一见号码,立刻跟变脸的戏法一样摆出张笑脸,边笑边往外走。
大哥悯辛是个实在人,说他实在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他一辈子在村里种田,老老实实地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又让父亲帮忙请人介绍了门婚事,日子也过得平淡而实在。他呵呵一笑,说:“还是别去了,再好看能当田种,当粮吃啊!咱这挺好,别去了。”
二哥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听了大哥的话,往地上吐了口痰,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道:“呸!就你这乡巴佬,说这鬼地方好。”大哥的表情僵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其实两人都知道对岸是个什么景致,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但却都没有点破。
“我对彼岸不胜向往……”筱辛年幼的心中有种隐秘的渴望。
六月·回忆
我是偶尔去乡下写生,遇到老人的。
那个渡口至今还令我记忆犹新,那是个有水温柔淌过的地方。
我原想坐船,却发现岸边没有船。这时,老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出现在我面前。
“坐船?”他低沉地问我。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渡船,坐我的吧。”老人矫健地一跃而起,然后我发现河边静静地停泊着一叶小小的竹筏,漆成土而略黄的颜色。老人熟练地把拴在岸边的船绳解下,船悠悠地晃了一下,我跳上船,老人划动着不粗的橹桨,竹筏望对岸漂去。
到了对岸,我不禁对这里的杂草丛生、满目荒凉感到失望。我沮丧地望着夕阳西下,老人仿佛安慰我似的说:“总是有人想到这里看看,其实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与老人彼此孤单地坐竹筏回去。
在晚霞染红的暮色中,我们在水中的投影,多了几抹悲伤的血色。
八月·台风
筱辛长大了许多,八月台风来的时候,筱辛正放假在家。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筱辛蜷缩在薄薄的毯子里,黑夜又为四周增添了几分凉意。这令他很高兴,因为不用他年迈的父亲为他摇扇。
房间的窗户“吱吱”地响着,不时夹杂着外面的谈话声。
“阿悯,咱的土地政府要征用了,总不能老是呆在村子里吧?”这是筱辛的阿姨在问。
“这……外面的世道也不是很清楚,这地还能种两年,先缓缓。”
这时又是一阵雷声,惊了筱辛的心神,屋外的声音也听不清了,等周围只剩下雨声了,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喂,张局长呀,我是惜辛呀!真不好意思打扰您。”
“就是那个我在您那儿找个位子的事……”
“学历、经验?这个可以学嘛,我学习能力强呀!我这人其他没啥,就是肯吃苦……”
“那就拜托您了。改天我到您家拜访一下,好吗?那好,到时候可打扰了。”
随着声音的消失,筱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再次来到对岸。这次,他看见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派在电视中见过的大城市的样子,他险些迷失在了那里。
窗外的风溜进房间,带走了筱辛的梦呓:“我对彼岸不胜向往……”
十月·淙流
筱辛上完了小学,考上了县城的一所中学,现在,他就要走了。
老人在车站慢慢地抽着烟,看着意气风发的孩子,他随着烟圈吐出了充满了乡音的一句:“好好学。”
大哥和大嫂站在老人身后。这些年他们一直也没有孩子,差不多把筱辛当做自己的孩子了。他们手里攥着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小心地交到筱辛手里。大嫂语重心长地对筱辛说:“孩子啊,你大哥他没本事,老是不想进城,你可是我们家的希望啊!”说完,在筱辛肩膀上拍了几下。
二哥在一旁一直不作声,见这情形,连忙凑上来说:“筱辛你要好好努力呀,二哥还没什么钱,不能资助你点什么,你自己努力呀!”
这话刚说完,筱辛就听见大嫂的嘀咕声:“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吃白饭,就会耍嘴皮子,他就是有钱也不会拿出来的。”
筱辛不知道二哥和爹听见了没有。
最后,筱辛走到老人面前,用缓慢却坚定的口吻向老人问道:“爹,你摆渡的对岸,是什么样啊?”
老人听了,笑着吐出一口烟,同样缓慢地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等你回来,我就带你去。”
筱辛点点头,转身向大巴车走去。他那沉重的脚步声中回荡着他的心声:“我对彼岸不胜向往……”
十二月·大寒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这个南方的小村庄竟下起了雪。其实,全国大多数城市都在下雪。
我穿着厚重的棉衣,再次来到了这里,想画下老人摆渡的样子,因为那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宏大感。
刚到村口,就碰到了老人。见到老人时,我差点没认出他来,倒是他先对我笑起来。他同样穿着棉大衣,却是崭新的。
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却摆摆手,又指指他那已被收上岸的小船,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已无法使用,老人缓缓地说:“还画啥?!”
我未免感到遗憾,老人却邀请我去他家坐坐。我有点犹豫,老人却像北方人一样豪爽地笑了:“来的都是客呀!”
我们便冒着雪踏着一地盈盈的白色,彳亍前进。
一路上,我与老人谈了许多许多。老人谈到他有个养子在城里读书,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当然也只有在那一刻。
老人说,孩子吃了不少苦,在学校里,由于家庭和口音而遭到同学的笑话。可是孩子没有灰心,现在很努力,已经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成绩也不错。
听着老人的讲述,我发现他眉毛上的雪片正悄悄地融化。我想,是什么让他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感到温暖了呢?是什么?
最后老人说要带孩子去看河对岸的那片荒野,我不禁回头一望,狂风夹杂着雪片在河面上呼啸而过,河水在漫天的白色中缓缓流动,但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在平静下暗暗涌动。
一月·新年
房间里暖融融的,桌上放着已准备好的年夜饭。
可是谁也没有动筷,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大家才满怀期待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是大哥悯辛和小弟筱辛。筱辛呼了口气,向家里人打招呼,没想到竟用了普通话,除了老人,谁也不懂。筱辛马上反应过来,忙改用乡音。
饭桌上,大家都很开心。酒过三巡,大哥正了正色,说:“爹,咱的地政府要征用了,会给咱补偿费,你说……”
老人没有犹豫,马上点头说:“土地征用嘛,是大势所趋,你不同意也没用,我们还是要支持国家搞建设。”
大哥的脸色马上变得很为难。大嫂明白他是不愿意去外面闯荡,怕自己在外面碰壁,还想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心里很不满意,低声嘟囔了一句:“窝囊。”大家都听见了,大哥却没什么反应,想必平时早已习惯了,就像在安慰大家,也像是在鼓励自己:“到时候有笔可观的钱呢!”
二哥听了这话,眼睛转了转,便又恢复了常态,却没能逃过老人的眼睛。
筱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爹,你还没带我去看过对岸呢!”
老人回答道:“现在天气太冷,那儿不好看。”
筱辛又连忙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呢?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呢,还是高楼鳞次栉比的大城市呀?”
老人眨眨眼睛,神秘地说:“你想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筱辛不明白,但他还是喃喃自语:“我对彼岸不胜向往……”
三月·惊蛰
早春三月,春暖花开,我再一次来到了那儿,那个小村。
这次见到老人还是在那条河旁,他看着乍暖还寒的水面,似乎若有所思。
老人看见我,便热情地招呼我:“又来画画儿呀?”
我却告诉老人:“我想去您家坐坐。”
老人高兴地向前走去,一路上与我聊着春色,颇有些兴致。
快到老人家了,刚好路过老人卧室的窗口,我瞥了一眼,却停了下来。
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里面!
只见他左顾右盼,蹑手蹑脚地走到老人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又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盒子,迅速拿出里面的东西,马上关上盒子,锁好放回抽屉,又小跑着离开了。
这一幕看在我眼里,也看在老人眼里。当我用疑问的眼光看向老人时,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这是我二儿子,他拿点儿东西。”
随后老人便一直沉着脸,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便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去。老人也没有挽留我的意思,我便匆匆走了出去。
这时,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爸,咱家的钱,快用完了。”随后是一声清碎的茶杯破碎声。
我加快步伐逃了出去。
五月·潮汛
筱辛正在家中过“五一”长假,他打开了电视机,收看电视新闻。
此刻正值梅雨季节,窗外是不断滴落的雨水,清脆地打击着地面。
大哥、二哥都在一旁,老人正抽着烟,一言不发;大哥愁眉不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二哥却悠闲地坐着,眼睛也盯着电视。
电视中正播出一则新闻,是一名张局长,因收受贿赂而锒铛入狱。筱辛边看边想:这不是我们县城的那位吗?突然被窗外少有的一声惊雷打断了思绪。
二哥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手中的烟也应声落地。当大家都看向他时,他连忙挤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活像刚出土的僵尸。
在一旁的老人突然冷哼一声,对着筱辛说:“你不是想去对岸吗?我带你去看看吧。”说完,起身往门外走去。出门时,他又补上一句:“悯辛、惜辛,你们俩也来。”
大哥刚想提醒现在是潮汛期间,不宜开船,老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
三兄弟急忙跟出去。迎面的雨水,没有阻碍他们的脚步,一直到了船上。看着左右汹涌的河水,筱辛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并不那么渴望对岸了。接着,他提心吊胆地来到对岸。
迎面是一片光秃秃的原野,荒草遍地,了无生机。远处,灰色的天空与大地连成一片,仿佛筱辛此刻失落的心田。
筱辛迎面对着风,心中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是失望,是难过,还是后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感受着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往下流淌,流进他的心,浇灭了他心中热情的火焰,只剩下一片灰烬。
老人高声地对着筱辛,又像是对着众人说:“看吧,这就是你们或翘首期盼,或千方百计,或不择手段,或胆小害怕,要到达的彼岸呀!可是它仅仅是片荒草地,仅仅是片荒草地!”
老人把筱辛单独丢下,把两兄弟叫到船上,独自面对着水流,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说:“咱家,已经没钱了。”
大哥顿时脸色惨白,他马上问:“不是有一半的补偿费在您这儿存着吗?”
老人顿时激动起来,他咆哮着,像风一样咆哮着:“老二,是不是你把钱偷偷送给那个什么狗屁张局长了?你这样子走歪门邪道有意思吗?你这么做不亏心吗?”
大哥顿时怒目圆睁,直盯盯地对老二一字一顿蹦出几句话来:“老二,平时我也待你不薄,家里的开销你一分也没出过,你怎么有脸这么做!”
老二一下子说不上话来,可片刻后,他也歇斯底里地吼道:“凭什么都怪我,难道大哥你就没责任吗?不是还有一半钱在你手里吗?怎么没了?你自己是个窝囊废,现在反倒来说我,你有什么资格?!”
大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也爆发了:“怎么了,我怎么了?平时你们都说我,我有说什么吗?你们自己在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现在你满意了吧!”说着,他转向父亲,怒吼道:“你这老东西,平时也不见你守着这条破船挣过多少钱,现在你倒来数落我!老二偷你的钱,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没有责任吗?是你当初也指望着这条邪道吧!”
三人都怒火中烧,伴着逐渐加大的风雨,他们兀自争吵着,没有理会在岸上的筱辛。
风越来越大,水也越涨越高,大哥和二哥动手打了起来,不知是谁,一脚踢到系在岸上的绳索,洪水立刻将绳子卷走。小舟仿佛一片孤叶,在中打转。
老人急忙想挽救,但为时已晚。一个巨浪疯狂地打来,他绝望地怅望灰天,喃喃自问:“这到底该怪谁?”顷刻间,洪水吞没了他,小舟沉了,一切都消失了。
尾声
几天后,当村民到对岸寻找筱辛时,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从此,河水依然潺潺地流着,流过春夏秋冬,流过物是人非,流过每个人的心。
但是,没有人真正知道,河流,带着怎样的肮脏和无奈以及那一些似是而非的仇恨和爱,一点点向未知的远方流去。
夕阳在宽广的地平线上缓缓落下,在萋萋荒草上留下一丝悲剧的血色。
(本文获第十一届放胆作文大赛初中组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