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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薯大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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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那么肯定自己所爱的是谁,实在是一件美妙的事。

【我原来是个瘦子】

遇见林远帆的时候,我十五岁。

夏日蝉鸣得让人心烦,下午两点的光景,护城河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慵懒的午觉时间,我却在护城河边跑步。汗如雨下,眼前发黑,我以为自己快要挂了的时候,从道路一旁闪出来一个人影。

他正好接住了几欲倒地的我。

那时候的我,很胖,双下巴,圆滚滚的臂膀,从不敢穿裙子。

有一天,表妹和我站在马路牙子上舔冰淇淋,她细手细脚,穿藕色裙子,站在那就像一根歪掉了的竹竿,但丝毫不影响小混混们冲她吹口哨。那个瞬间,我仿佛被击倒了。那是少女最敏感的自尊心,表妹比我小一岁,她已然是一个有人想要多看几眼的漂亮姑娘了。于是,我心生阴暗,回家就告诉她妈,你女儿快要被男生掳走了!

随后,一种淡淡的忧伤席卷心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愤愤地想,明天就开始减肥!

如果林远帆没有出现,我可能会跌在地上起不来,然后被明晃晃的阳光暴晒成一滩油乎乎的肥肉……我被自己的幻想吓到了。

林远帆说:“干嘛要在大太阳底下受罪?”

他长着一口大白牙,像阳光一样刺眼,买来一支梦龙巧克力脆和一瓶汽水,看着正头晕眼花坐在树荫底下的我。我大概是中暑了,没多久开始呕吐。

一个少女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我有些懊恼,他除了脑门大点以外,其实是一个帅气的男生。

在任何好看的男生面前丢脸,都是十五岁的我不能忍受的。

所以我急切地想要他明白,我不是生下来就那么胖!

那个夏日午后,我一边享用着汽水和雪糕,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你相信吗?我原来是个瘦子!真的,真的是真的!”

【巨大的惊叹号】

一个暑假过完,我的体重丝毫没有改变,开学第一天,同桌小胖从校门口一路追着我喊:“许遮遮,你是不是又胖了?”周围好多同学和老师都假装没听到,他们继续走路,继续欢笑,但我已经火冒三丈了。被一个胖子嘲笑你又胖了,是不是人生中最苦逼的事情?

我记得那天云淡风轻,小胖欢天喜地举着一根油条,要请我吃。我瞪他,扭头就走,一不小心就撞到方老师的身上。她是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天知道我怎么会和数学如此有仇,每次做选择题,都会盖住旁边的答案,一路做下去,结果十道有七道是错的,还有两道是蒙的。

方老师是一个国字脸女人,她不喜欢笑,常常被我们私底下喊做“电视机”。严肃的国字脸,每次看到心里都有些发慌,何况她还有杀手锏。数学成绩最末名的同学要被罚站到教室外,作为在后五位徘徊的同学,我简直如惊弓之鸟一般,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拎出去当街示众的压迫感。

这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数学好像都没有什么起色。开学第一个月的月考,我终于成功地拿下了最末名的席位。方老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用下巴指指教室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脸都红了,心里一阵难过,那种羞耻感像沥青一般从头灌到脚。

接着,我就缓缓挪到了教室后门口,接着我就不争气地哭了,接着我就看到了林远帆。

他大汗淋漓地从操场跑上来,还在上体育课的他撒了一个小谎,他说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我悄悄挪到离教室远一点的楼道,仍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个家伙怎么总是在我最羞愧的时候出现?

“你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刚转学来,在2班呢!”

“猪头啊,以后我帮你补习数学。”

“你怎么知道我数学不好才被赶出来?”

林远帆打了一个哈哈,他就这么糊弄了过去。如果我聪明一点,如果我刨根问底下去,我可能不会像后来那样囧。那天,我只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并在每个周末跑到图书馆的自习室,他总是笑眯眯地坐在那,手边是一沓数学笔记,工整的字,雪白的纸,他在我心里的分数蹭蹭往上涨。

那是秋天的干燥下午,阳光从自习室窗外照射在木桌上,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写数学公式的手,细长,泛着淡淡的青色,我心想,多美的手啊……

有时听不懂便开始心急,一生气就抱怨,方老师太狠啦,冷冰冰的电视机啊,她就是我们打游戏时的首要假想敌!

这时候,林远帆总是心平气和地说:“不着急,不着急。”

我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男孩子呢?又聪明,又温和,他简直是一个类似惊叹号的存在。补习一个月后,我的数学小考破天荒地及了格,激动的我要请他吃最贵的梦龙!我们鬼鬼祟祟地在校门口的小卖部接头,夕阳落在远方,我正要一头冲进去买雪糕,这时,方老师冒了出来:“林远帆,还不回家去!”

我听见他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什么?!林远帆在我的人生里,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与自己讲和】

我想我已经没脸再见林远帆了。一个怯懦的女生,最初有种想咬死自己的冲动,到后来,索性躲了起来。林远帆在自习室被放了两次鸽子后,打电话到我家,我耳膜都差点震碎了。听起来他真的很生气,“许遮遮,你给我过来!马上要中考了!”

是的,大考来临,我就算假装失忆犯傻也要先将考试应付过去。默默的,我又在林远帆的众多优良品德里加了一条“大度宽容”。

林远帆并不知道,我偷偷收藏了他所有用过的草稿纸,他喝过的一次性杯子,甚至他请我吃的雪糕的小棍子,湿漉漉粘糊糊地夹在日记本里。MP3里还有他唱歌跑调的声音,温柔的说话声,像阳光一般明朗的笑声。在全年级圣诞晚会上,我唱了一首歌,“而你,就是那么的那么的教我着迷的粗野,总是把我天生的优雅赶出界,就算甘愿也要稍微拒绝”。

唱完就跑下来找林远帆,他倒是不客气地给我一记爆栗子:“慌里慌张的调子,唱得我在台下都不忍心看。”

我粗声粗气地说:“这首歌有男有女,有唱有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很久后,林远帆像灵魂回归一般,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首歌叫《爱哟》……”

我顿时脸红,那么点小肉麻的心思,被发现了。

可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是这样,自卑的女生对待喜欢的人,就像惊慌的兔子掉进一个没有底的黑洞,陷落并且安静。我知道即便岁月飞度,我也依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