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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看似柔弱文气的女子,却跟这个世界上强度最大的运动结下不解之缘。放弃北大广告系给她带来的优裕生活,做了一名自由攀登者。亲历两次山难,仍不言放弃,向完善自我和挑战极限的巅峰迈进。
她叫李兰,中国女子登山第一人,登山学校老师,国内首部户外探险电影《巅峰记忆》的当事人和女主角。
雪山的召唤
2011年4月初,重庆解放碑云上咖啡馆,李兰坐在记者面前,戴一副眼镜,身材娇小,语速特快。她的手不像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手,除了黑,骨节还特别粗大。她说经常攀岩的人手就是这样,因为着力点全在这几个关节上。
生长于北京,北大广告系毕业。李兰没房子没存款,没稳定的工作,似乎混得有点失败。十多年前,仿佛冥冥中的召唤,促使娇小文气的她,与世界上强度最大的运动结下不解之缘。
1998年夏天,李兰19岁,读大二,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是快乐而骄傲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兰瞥见食堂边的一块展板,上面有一张海报,神奇美丽的和世界之巅珠穆朗玛峰就在眼前。海报下面是北大山鹰社的招募启事。
山鹰社是享誉国内的登山社团。对社团兴趣不大的李兰,冲着报了名,招聘的同学看她瘦瘦弱弱的样子,发出疑问,登山是人人能玩的?李兰的韧劲上来了,偏着头说:我能行。
那一年,李兰随山鹰社的大队人马,热热闹闹地去北京周围爬山、攀岩,学习登山的基本技术,很多女生都败下阵来,李兰却越学越有劲,渐渐,她将做一名自由攀登者当成理想。
1999年,李兰和山鹰专业队员攀登四川雪宝顶。这是一座很适合初学者攀登的山,雪线以上只有400多米高,坡度在0度到25度之间。李兰胸有成竹,无惧无畏。
大自然的变幻莫测很快让她感到敬畏,踩在看似坚硬的雪壳上,突然“砰”的一声,脚下的雪开始滑动,铺开了篮球场那么大的一片雪,人混在雪里滑到平坦处,赶紧爬起来。
李兰刚走几步,一处雪崖横在眼前,一块落石不偏不倚就打在她头上,幸好戴了头盔。然而不幸却在她的身边发生了,同伴周慧霞因身体失衡滑坠,瞬间被抛下悬崖不幸遇难。
李兰的痛哭在空旷山间回荡。
雪宝顶归来,李兰一下子长大了,她开始懂得珍惜每一座登临的山峰,每一个同行的朋友。不以征服的心态去对待山峦,试着了解、熟悉它的性情和气息,山有灵性,学着与它沟通和相处,而不是占领、驯服。
随后几年,李兰平安地攀登过中国的无数大山,她爱上了大山,也形成了大山的气质:独立、透彻、坚韧。
2002年,李兰毕业,放弃知名企业的优厚年薪,做了专业登山指导。7月,她受北大山鹰社之邀,共同登临希夏邦马峰。希夏峰邦马,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中段,主峰海拔8012米,是全球14座8000米雪峰之一。
7月,李兰一行15名队员乘火车到格尔木,再坐汽车辗转到拉萨。住10元钱一张床的小旅馆,也不是一人一床,好几个男生还睡在地上。登山前,登山协会给他们三条建议:租一部海事卫星电话、雇几名向导、改季节攀登。
但三条建议都未采纳,队员们没有钱,他们也不想错过宝贵的暑假时间。登山前,15人被分三组, 李兰在第二组。8月7日,第一组翻过一面6700米高的大雪坡,与第二组失去联系。李兰以为是对讲机故障,对讲机通话的有效距离只有5公里,遇到山崖阻挡则更短。
第二天,李兰和同伴按计划来到第一组的营地,发现没有人活动的痕迹,如雪地上的脚印等。他们侥幸地认为:或许同伴改变计划提前冲顶,或许更改了线路。
但当他们继续向上搜索时,发现了半个足球场大的雪崩区域,李兰亲眼看见两个队友的遗体……她大声哭泣,在漫天风雪中飘荡。
登山协会接到求救后,派员赶到大本营。最终,搜救人员找到了第一组5名队员的遗体。按国际惯例,在拍照、取下部分遗物后,将遗体原地掩埋。
这起事件成了2002年8月震惊国内的大新闻。
登山者的知己
两次山难,特别是第二次,让李兰陷入巨大的悲伤、内疚、彷徨中。父母不允许她再爬山,凭她的条件,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选个好人嫁了,过安稳生活。李兰纠结了许久,还是放弃了。她不喜欢朝九晚五,熙攘拥挤的城市,只有在山里,才感受到内心的宁静。
因此,她毅然做了一名自由登山者。收入来源于给两家户外探险杂志写稿、登山培训、攀岩裁判。她有足够的时间自由攀登。但每次登山,山难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忧伤而孤独,不知心结如何解开。
2009年1月,李兰登临四姑娘山时,偶遇严冬冬,一个稳重朴实的北京男人,他喜欢绿色、干净的河流,喜欢到开阔的地方一览众山小,所以割舍很多重要的事情,在每座大山间流连。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渐渐成了相依为命、生死之交的朋友。有次,两人夜宿贡嘎山营地,半夜点起篝火畅谈,星星逐渐变淡时,严冬冬说:“兰兰,我们两个都要能接受对方遇难,并保证自己安全下山。”
李兰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她感觉这句话特温暖,突然有了拥抱这个男人的冲动,她重重点头,记住了这个约定。
以后,两人经常结伴登山,途中,李兰会想:“万一前面的冬冬一下子不见了,我能否有足够的装备和能力独自下山?”而后,又开始往最坏处想:“他掉进冰缝里我弄不出来,或者骨折受了很重的伤我没法把他运出去。我们去的地方要出去找人都是两三天后的事了,那大不了我跟他死一块儿。但我希望如果我下不去,他自己下山求生。”
他们是生死的挚友,却始终走不到爱情这一步。
李兰手机里时常接到报喜的短信,她这个年龄的朋友已经纷纷走入了婚姻、做了母亲。形式对李兰来说并不重要,但她渴望一份爱情。
很多次,李兰独自登临山顶,一览众山小。但她的寂寞并没有稀释,她看清自己内心的那些软弱和无助。眼前的冰天雪地和碎石蛮荒,很久以前就跟她建立起来某种联系,有这么些好朋友,李兰无惧世俗。软弱和孤独,来自那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8年过去,李兰仍没办法与自己和解。
直到2009年5月,她接到老朋友孙斌的电话:“兰兰,《巅峰记忆》要拍了,你是不可或缺的唯一的女主角,回来谈谈吧!”
听到这个消息,李兰激动不已。孙斌是山鹰社的老社员,现是北京一家公司的经理。2002年的山难几乎是所有山鹰人不愿碰的话题,但他和李兰及其他几个老社员曾深度讨论了很久,想以纪录片的方式回顾和纪念。
当时,有人指出不应该重提过去,这对失去孩子的家庭太残酷。而当时的登山队也陷入了来自社会、遇难家庭和自身的重重困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但孙斌的意念很坚定,走出校门、经历了大小山峰的洗礼之后,他已变得非常理智:“这件事在中国民间登山活动中具有代表意义,我们不应该忘记,将它完整地记录下来,或许是对逝去的人和后来者最好的告慰和借鉴。”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也是唯一一名女队员,李兰同意孙斌的观点,投了赞成票。没想到时隔数年,孙斌竟促成了这件事情。
不应忘却的巅峰记忆
在这个物欲年代,坚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曾一度有人邀李兰合伙办学、做俱乐部,她不用出钱,只要参与即可。李兰一一拒绝,在她看来,经营不是一个自由登山者的行为。
李兰眼里,登山不仅仅是一种体育运动,不单需要身体条件、意志力这些一般运动需要的东西,还有感悟、探索和对话。登山是一种修行。
多年前的理想变成完整的生活哲学,因此,面对孙斌投资执导的《巅峰记忆》邀请时,李兰坦然而自信地接受了。“作为一个登山者,最好的救赎就是重登那座山。是纪念,也是告别。”
2009年9月,李兰随摄制组重新攀登希夏邦马峰。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雪崩的地方,曾经的岁月如漫天飞雪飘落面前,年轻的生命,自由灿烂的笑容,相扶相携艰难前行……而今,青春掩埋于雪下,记忆留在沉默的山谷里。“我们带着勇气来了,我们带着伤痛离开,我们又重新回来,我们终将会离去。”李兰说完这句话,已泪流满面。
这次,李兰带摄制组成功登顶,站在8000米以上的白雪皑皑的峰顶。这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高远世界,纯净、绚丽、旷远、浪漫, 19岁那年,在北大校园海报上看到的场景,如今复原在现实中。
李兰感慨,她已找到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同伴们的死亡并不是无谓的,他们的梦想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延续。
如果没有《巅峰记忆》,李兰不会有勇气再次亲近这座山。随后拍摄的一年间,她走进了罹难者亲人的世界、走进了更多登山者的理想国,拍这部电影,也如同攀登一座巍峨的大山。
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渐渐烟消云散。
2011年3月,《巅峰记忆》在北京首映,随后在全国各大城市上映,作为中国首部登山题材的纪录电影,深受户外探险者好评。
而今,李兰的自由攀登身份逐渐得到认可,有企业给了她每年3万块钱的登山经费。虽然钱不多,却象征着一份肯定和鼓励。她还成为登山学校的专业老师,授课时间由自己做主。
2011年,李兰计划攀登十几座大山,目前,她正在为去攀登另一座雪峰作准备。瘦弱文气的她,因何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不要问我为什么,岁月的痕迹、攀登的痕迹、成长的痕迹都从身上掠过了,最后剩下来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我到这世界尽头来寻找的呢?”李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