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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斯坦之拉塞尔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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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这是一张消瘦的少年的脸。

这个有着柔软的黑发的少年,总是穿着一件双排扣的黑色风衣,如同一只来自异域的乌鸦。如果你不小心遇见他,你可千万要当心,不要看他魅惑的黑色眼睛,不然会泄露你心底所有封存的秘密。

什么?你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说一遍,你可要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叫斯坦

嘘――小声点儿,他来了。

又是一个暖烘烘的属于拉塞尔小镇的午后。时间为四点一刻。

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移动到一家餐厅――玛吉摩尔餐厅。伴着一阵温热的风,一个少年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了那扇木质的大门。

“叮――叮――”门旁的风铃随即发出一阵愉悦的响声。

然而,这阵铃声并没有给埃克斯带来什么喜悦的心情,反而还打扰了他在柜台后面的冥思苦想。

是谁这么烦?埃克斯一边愤愤地想,一边抬头望去,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走进店里,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他一身漆黑的双排扣风衣,像一只停驻的鸟,软软的黑色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面,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埃克斯转了转蓝色的眼睛想:这个人好面生,应该不是镇子上的人吧。

“今天本店不开张!”埃克斯没好气地冲那个少年喊道,显然不给这个陌生的来客任何面子,随即又狠狠地指着空荡荡的餐厅说,“你没看见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吗?”

“我要一份拉塞尔意面。”少年轻轻地说,却足以让埃克斯听得一清二楚。

“啊?什……什么?”埃克斯愣了愣,反而一时没有搞清楚状况。

少年起身,向柜台这里走来,他走得不紧不慢,每走一步鞋子与地面都发出如同咬碎饼干般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埃克斯看到了他深邃而又漆黑如墨的眼睛,他似乎没有生气,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怒意。

埃克斯看着这个比自己要高出两个脑袋的少年逆着光,高大的身影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遮挡,不由得直起了身子,退后了两步,惊恐地说:“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我说,我要一份拉塞尔意面,够清楚了吗?”少年在柜台前面停住脚步,又重复了一遍。

“都说了没有了,你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那么烦!”埃克斯转过头去,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因为这个陌生而又邪气的少年,给埃克斯一种莫名的恐慌,他不像是个正常人,而是一种危险狡猾的动物――山狐。

“埃克斯,这样对客人多没礼貌啊。”

空气里传来一声温柔的责备以及摇摆不定的风铃声。循声望去,一位年轻的夫人用手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走进店来。她穿着蕾丝花边的紫色长裙,仿佛没有注意到店内的这位不速之客,眉头微微地锁起,看着有些执拗的儿子在柜台后面稍稍急红了脸。

夫人微微张开了嘴,欲言又止,仿佛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又无奈地合上嘴唇。

“我又没说错,都说没有了,没有了,他还问,讨厌死啦!”埃克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母亲的目光,拿上自己的毛线帽子,穿过柜台,把母亲和这个讨人厌的黑发少年甩在了身后。

“讨厌!”埃克斯在夺门而逃之前,又愤恨地补上一句。

“砰”的一声,餐厅里只剩下风铃轻微叹息的声音。

望着埃克斯消失的地方,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就像划过夜空的流星,在黑色的眸子里转瞬即逝。黑发少年无声无息地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这位夫人猛然想起还有客人在场,便转过身来,微微欠了欠身体,诚恳地说:“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以前这孩子不是这样的。”顿了顿,她继续说:“自从我的婆婆,也就是这家意面店的玛吉摩尔太太去世后,这孩子就一直很叛逆。”

“没关系,科劳里夫人。”少年回答。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位少年口中的科劳里夫人掩不住内心的惊讶,急忙用左手捂住了嘴巴。

“哦,科劳里夫人,是您美丽的蓝色眼睛泄漏了您的秘密哟。”这个少年狡黠地笑了笑,黑色的瞳孔在科劳里夫人看来仿佛是个未知的黑色洞穴。

“不用担心,他只是无法面对您,也无法面对自己。他会回来的。而您现在――”

这个黑发少年优雅地伸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冒昧地牵起科劳里夫人放在嘴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而您现在只需好好儿地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的。”

科劳里夫人像一枚花瓣一般瘫倒在柜台后面柔软的座椅上,她的眼皮仿佛失去了支撑,如同林中蝴蝶的翅膀一般,颤颤巍巍地眨着。

在无尽的黑暗来临之前。她听到眼前的少年发出遥远的,声音:

“安心地睡吧,我会为你带来一个没有忧伤的世界。”

埃克斯的奶奶玛吉摩尔,是拉塞尔小镇有史以来最受人尊敬的老人之一。她有着最纯正的银发,没有盘起来的时候,如同流泻的瀑布。

镇子里的人们总会在哄宝宝睡觉的时候,或者在喝下午茶的时候说起关于她年轻时候的事情。比如:与红襟山雀比赛唱歌啦,在厨艺比拼中打败克莱提卡老巫婆啦,在极地的冰川之中采集纯净之水啦,等等。

这些在人们心中早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传奇,一代一代地流传着,如同空气中飘散的浓郁的香味,你看不见它,但是,你可以享受它给你带来的那一份喜悦。

然而,要说在人们口中流传最多的事情,当然是玛吉摩尔亲手制作的拉塞尔意面啦!

拉塞尔意面的全称叫拉塞尔意大利面,因为所有拉塞尔的居民都吃过这种意面,甚至说是吃着这种面长大的,久而久之,就成了拉塞尔小镇的一种代表。所以后来就被人们称为拉塞尔意面。

记得每一次拉塞尔小镇的几位长老开总结年会的时候,总有为数不少的孩子家长左右为难地提出自己的孩子因为吃了太多的拉塞尔意面,而胖得看不出脖子在哪里。玛吉摩尔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都怪自己做得太好吃了。

后来,玛吉摩尔餐厅的菜单上甚至还更新了这么一句话:请勿食用过多的意面,谨防肥胖!

有人说,拉塞尔意面口感清爽,却醇厚香浓,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有人说,拉塞尔意面闻起来气味浓香,每一种精心添加的调味都带出了无可挑剔的细致滋味。

也有人说,每吃一口拉塞尔意面,都会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舌尖扩散,经过口腔,顺着划进喉咙,然后开始源源不断地向身体里涌进让人幸福的力量。

每一张吃过拉塞尔意面的嘴巴,都会有不一样的评价。一传十,十传百。拉塞尔葸向的芙味传到了世界各地,不少地方的人都慕名而来,都要亲口尝一尝这传说中的拉塞尔意面。常常有人因为过于美味而情绪失控,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动的眼泪,生怕自己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意大利面了。

当然,也有一些心怀嫉妒的坏蛋看玛吉摩尔餐厅的生意这么好,想方设法地想偷取她的秘方,中饱私囊。

可是,秘方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窃走的呢?

埃克斯也觉得好奇。有一次,趁着奶奶哄自己睡觉的机会,埃克斯睁大了眼睛问她:“奶奶,为什么我们的意大利面那么好吃呢?”

“呵呵,我的小宝贝,这是一个秘密哟。”玛吉摩尔笑了。

“什么秘密呢?”

“这个可不能说,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只因为没有人知道,或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奶奶,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不信,我们拉钩钩。”说着,埃克斯从被子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露出像毛毛虫一样的小拇指。

“呵呵,不用拉钩,奶奶相信你,而且,这个秘密迟早你会知道的,只不过时候未到,等你长大我就告诉你。”玛吉摩尔将埃克斯的手又放回被子里,轻轻掖好被角。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埃克斯穷追不舍。

“等奶奶老了,走不动路了,不能做出意面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不要,我不要奶奶老,我要奶奶给我做一辈子的拉塞尔意面吃。”

“好,奶奶答应你。”

而现在,埃克斯躲在奶奶曾经工作了一辈子的厨房里,想起奶奶生前说的话,不由得胸腔里面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在身体里逆流而上,越过心脏,涌向喉咙,漫着埃克斯因难过而红扑扑的脸蛋,朝着他的玻璃般透明的蓝色眼睛,势不可挡地扑打过去。

没错,奶奶已经死了。

就像是一场梦。

闭上眼睛之前,埃克斯最爱的奶奶还在向他微笑,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如同泡沫般,在空气中破碎,消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玛吉摩尔餐厅的生意瞬间一落千丈,人们再也吃不到原汁原味的拉塞尔意面。科劳里夫人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下去。玛吉摩尔下葬的那天,全镇的居民都去了墓地,每个人都在这个最受人尊敬的老人的墓碑前,放下一朵洁白的玫瑰花,象征着玛吉摩尔那颗最纯洁最善良的心。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太适宜,但是我觉得你哭的时候,眼睛里那种噙着泪水的样子,真的是楚楚动人,可怜得一塌糊涂。”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埃克斯的回忆。

“啊!”埃克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哎,爱哭鬼,你吓到我了。”黑发少年故作惊吓地将手放在胸前,然后用食指轻轻敲打自己清晰可见的锁骨,发出啄木鸟敲打树木般“咚咚”的声音,以此安慰自己。

“你……你这个……你这个无赖!明明是你一声不吭地跑到我后面吓我!”埃克斯匆忙地用袖口擦一把脸,抹去一些泪水。

“你这么说可不对哟。我不是无赖,我不姓无,我的名字也不叫无赖。怎么说我也是比你要年长吧,即便你不叫我一声哥哥,你也应该尊重我。我的名字叫斯坦,斯坦的斯,斯坦的坦,至于我为什么叫斯坦呢,我就不告诉你了,你知道也没什么用。还有,你怎么能说是我跑到你的后面吓你呢,我明明是悄悄地走过去,不是用跑的……”这个叫斯坦的少年幸灾乐祸地笑了,嘴巴像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没了。

“斯坦,不要再逗他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斯坦的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个僵滞的局面。埃克斯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禁失声大叫。

“奶奶?”

世界上有一种事物我们称之为――灵异事件。

这么听上去,有些阴森诡异的味道。换句话说,就是某些魔法师的嘴巴里常常念叨的那样――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可是往往奇迹降临的时候,我们并不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就像当下的埃克斯。

埃克斯惨叫一身,声音震得地面的灰尘都飞舞起来,他惊恐地退后两步,撞到了身后的那个放满食材的橱柜,磕磕巴巴地对着斯坦身后的那个他不能理解,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未知的玩意儿说。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玛吉摩尔太太,不得不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外孙是不是结巴,从我和他说话开始,他总是不间断地这样说话,你有带他去看过医生吗?”少年斯坦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一副身心很无力的样子。

“他还是个孩子嘛。”

发出声音的是一团银色的火光,是那种最纯正的银色,埃克斯看着这团散发出温柔的银光的物体,想起了奶奶的绵长的银发。

“埃克斯,我是你的奶奶。”这团银火字正腔圆地说。

的确是奶奶的声音,埃克斯想。

“你真的是奶奶?不是妖怪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嗯。”这团火光依旧在空中燃烧着。

“那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埃克斯不解地问。

“这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那其他的部分呢?”

“他们被留在了天河的另一端,只有当我这分裂的灵魂回去,我的灵魂才算一个完整的灵魂,然后通往天国。”

“那……”

“我说……”斯坦优雅地举起右手,忍无可忍地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打断埃克斯无穷无尽的提问,“我说埃克斯,我真的很想跟你解释这一切是怎么个情况,但是――”

斯坦轻轻地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块没有指针的手表,黑色的表盘里只有一个数字“9”。斯坦故作随意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离天亮只有不到5个小时了,我们要在这之前,教你学会怎样做出原汁原味的拉塞尔意面,你觉得时间够用吗?”

“真的吗?”埃克斯眼睛里突然一亮,发出类似于钻石一般的光芒,“奶奶,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教我做真正的拉塞尔意面了吗?”

那团银色的火光不紧不慢地在空气中悬浮着燃烧,看上去,仿佛是最古老遥远的冰山莲花。

而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地黑透了。

“杜兰小麦做成的意面,爱尔兰烟熏培根……那个咖啡色的瓷罐里是印度黑胡椒,白色的那个是奶酪粉……你们快点儿把做意面要用的食材都准备好,动作麻利点儿……”

估计是天神看到了这个场面,也要不禁偷偷地笑了吧,一团银色的火光悬浮在厨房的橱柜上发号命令,一个黑发少年和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在厨房里面系着白色的围裙忙得火烧眉毛。

玛吉摩尔说道:“埃克斯,先别急着把意面放进锅里,等水烧开后,先加一勺盐和一勺橄榄油,千万不要用汤匙搅拌,要让意面自然地软化,这样才好。”

玛吉摩尔吼道:“要把这新鲜的西红柿熬成酱汁,不能用现成的番茄酱,现在的年轻人都变得好懒,以为买来榨好的番茄酱就能代替手工的酱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玛吉摩尔继续嚷道:“冷却意面的水一定要是冰山上的净水,不要以为什么水都能代替,要是不在这些细节上面做足了功课,哪能随随便便就做出意面来?想当初我去极地采集这些冰水的时候,一路上……”

玛吉摩尔工作起来严肃得可怕,一丝一毫都不允许出错,同时又像一个坏掉的时钟一样,“滴答滴答”地来回重复那些陈旧的故事。

斯坦脱掉了那件黑色的风衣,露出里面的白色V领衬衣,埃克斯清洗洋葱的时候,不经意地看见斯坦的领口若隐若现地露出这个年轻少年美丽的锁骨,在温暖的灯光下,微微地发亮。

埃克斯看着这个英俊的少年认真工作的样子,怔怔地想: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咚!”一枚大蒜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埃克斯的脑袋上。“工作时间不准开小差!快点儿洗洋葱,然后切丁!注意不要把洋葱汁溅到眼睛里,不然你会泪流满面的!”奶奶严肃地在橱柜上面教训着埃克斯。

“哈哈,叫你乱看我引以为做的锁骨!”

埃克斯忍住不去看斯坦得意忘形的样子,腮帮子气得鼓成两个圆滚滚的面包,咬牙切齿地想:我收回刚才对他的夸奖,讨厌的人果然在任何时候都那么讨人厌!

“现在才收回,有点儿晚了哟。”斯坦漫不经心地瞟了埃克斯一眼,同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你烦死了,不要老是用读心术看穿我的心思,好吗?”埃克斯无计可施。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奶奶工作的时候那么严肃。”斯坦轻而易举地扯开话题。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简直和平时慈眉善目的奶奶判若两人嘛!”

“哟,你还会说‘判若两人’这个词啊,小看你了。”斯坦嘲笑道。

“你们两个,不准说除了意面之外的事情!这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事情,快点儿去……”玛吉摩尔的训斥声又在耳边像一个炸弹一般爆炸开来。斯坦和埃克斯相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继续做手头的事情。

经过一阵天翻地覆的折腾,在埃克斯把切碎的麋香草轻轻地撒在意面上之后,拉塞尔意面终于完成了。

埃克斯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说:“终于完成了,累死我了。”

“才做这么一点儿事情就嫌累了?唉,以后可怎么办啊!”玛吉摩尔温柔地责备道,转眼又换了口吻说,“斯坦,你是分得出是否正宗的,你来替我尝一尝这份意面吧。”

斯坦拿起银叉,巧妙地卷起面条,慢慢地放进嘴巴里咀嚼,然后闭上了眼睛。

许久。

斯坦停下了咀嚼,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但是睫毛却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地颤抖着,随之而来的,竟是一行温热的泪从碟翼间流淌出来。

斯坦哭了。

“怎……怎么会是这个味道……”斯坦轻声说道,手一松,手中的银叉顺势掉在了桌子上,发出金属的脆响,“怎么会是妈妈的味道?这怎么可能?这意面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妈妈为我做的饭菜的滋味。”

“我一直坚信,食物不能仅仅要好吃,而且还要给食用的人带来幸福的感觉才行。”玛吉摩尔缓缓地说,“看到你能喜欢我的意面,我也觉得很欣慰。”

“您太谦虚了,玛吉摩尔太太,我应该感谢您才是真的。”斯坦再次拿起银叉,又吃了几口,“真……真不愧是拉塞尔意面,果然名不虚传。在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然而,说到“去世”二字时,斯坦的表情突然像结了冰的河面般凝固了,他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不该谈及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话题。斯坦轻轻放下叉子,然后擦了擦嘴角,又看了一眼那块奇怪的手表,用沉重的口吻说:“玛吉摩尔太太,埃克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斯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埃克斯,眼睛里充满了黑色的忧伤。

埃克斯刚要张嘴说些什么,斯坦便轻轻地将食指放在了他的嘴边:“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然后斯坦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的风衣,象征性地抖了抖,如同披上整个黑色的宇宙般穿上风衣,走了出去。

“埃克斯。”奶奶温柔如水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埃克斯,我的孩子,我真高兴你学会了怎样做成最完美的拉塞尔意面。你要继续做下去,帮我继续做下

“奶奶,你真的要走了吗,我觉得我还没有学会,你再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埃克斯的眼里仿佛又要涌起热浪。

“不,你已经学会了。”玛吉摩尔轻轻地说,“奶奶真的要走了,埃克斯,你总该学会长大。”

“那你还会回来吗?”

“奶奶无法再次穿越那比极地的冬天还要寒冷的河水,如果不是斯坦的帮助,我连这次见你的机会都没有。”玛吉摩尔顿了顿,接着说,“我在渡往那个世界的途中,遇到了斯坦,他从我眼中看到我心底的秘密,便取下我的一根银发,绕在指尖,将附着的一缕灵魂偷偷地带回来,我才能再见到你。”

埃克斯没有说话,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看起来那么讨人厌的斯坦做的事情。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你已经成为一个男子汉了,你要保护好你的妈妈,她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知道了吗?”

“嗯。”埃克斯点着头,哽咽着说,“可是奶奶,我还是不知道做出拉塞尔意面的秘密是什么啊?”

说着,那团银色的火光就轰然燃烧起来,在银色的火焰中旋转翻腾,就像是煮锅里沸腾纠缠的意面,渐渐地,这团火焰慢慢柔软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微弯着腰、笑容可掬的老人的样子。

“奶奶!”埃克斯再也止不住眼睛里晃荡的泪水,在奔向奶奶的那一刻,眼睛里最透明纯净的泪水如同小鱼一般从清澈的水潭里面跃出眼眶。

“鱼儿们”顺着埃克斯的脸颊往下游,鱼鳍刷刷地刺到了他稚嫩的脸庞,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埃克斯现在只想抱紧一点儿,再抱紧一点儿。

玛吉摩尔用手指了指埃克斯左边的胸口,无比温柔地说:

“你已经找到那个秘密了,就在这里。”

远处的天边微微地显出奶油般浓稠混沌的样子,斯坦看着熟睡的埃克斯,微微地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拉塞尔小镇,这个永远热闹喧哗得如同在油锅里的肉丸子一样的镇子。

镇子上的人们永远都是相互熟知的,他们对新鲜陌生的事物永远抱着如同对美食般的浓郁的渴望,连一只隔壁镇子上的苍蝇飞进这个小镇,都能在第一时间成为他们口中的话题。而当下,喋喋不休的人们讨论的当然是最新的发现――玛吉摩尔餐厅又重新开张啦。

有人说,是店主的儿子在厨房找到了死去的奶奶留下的美味食谱。

有人说,是埃克斯在睡觉的时候,他奶奶托梦给他,让他在梦里学会了怎样制作最正宗的拉塞尔意面。

还有更离谱的说法说,是一只来自灵界的乌鸦,用一堆虫子和一道咒语,变成了一盘盘看上去很美味的拉塞尔意面――当然,这是克莱提卡老巫婆的恶意诽谤。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镇子上的人们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在茶余饭后、闲谈聚会的时候,都会说起这个事情。

而此时此刻,埃克斯正在厨房和妈妈科劳里夫人忙得不可开交,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里已经经历过了一般真实。

“嗨,不管了,不管了。”

埃克斯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眼前要做的,就是不能停下来,要继续,继续奶奶的期望与未完成的事情。

幸福的事情。

“喂,斯坦。”埃克斯最后一次在夕阳下唤住这个黑发少年。

“嗯?”斯坦停下脚步,逆着光背对着埃克斯。

“你为什么叫斯坦?”

“好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因为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儿。”埃克斯不知怎么表达,语无伦次地说。

“因为爱。”斯坦转过身来看着埃克斯,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依旧像是一只森林里的狐狸。

“爱?”埃克斯不懂。

“没错,因为,爱因斯坦啊。”

埃克斯一愣,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金色的阳光暖暖地照耀在埃克斯的头发上,如同奶奶生前温柔的。

当他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四下早巳看不见斯坦的踪影。

“哎,斯坦!斯坦!”埃克斯大喊。

“再见,我的爱哭鬼。”

空气中划破一道口子,传来一句低语,如同一道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