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语龙海方言的句末语气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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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龙海方言虽属闽南方言漳州小片，但语音、用词等方面与漳州市区还是有所区别。由于地理位置或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龙海市区方言的语调较为接近厦门方言语调。以语气词来说，龙海方言语气词的使用情况基本介于漳州与厦门之间，语气词的读音较接近厦门音，但具体使用情况仍与厦门方言有很大的区别。本文以龙海市区方言为主，谈谈龙海方言中句末语气词的使用情况。
龙海市隶属福建省漳州市，位于漳州市东南边，西邻厦门市。龙海方言虽属闽南方言漳州小片，但语音、用词等方面与漳州市区还是有所区别。由于地理位置或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龙海市区方言的语调较为接近厦门方言语调。以语气词来说，龙海方言语气词的使用情况基本介于漳州与厦门之间，语气词的读音较接近厦门音，但具体使用情况仍与厦门方言有很大的区别。本文以龙海市区方言为主，谈谈龙海方言中句末语气词的使用情况。
语气词是附加在句子后边的后缀虚词。龙海方言的句末语气词除了具有普通话句末语气词的一般特点（一个语气词可能表示几种语气，一种语气可能有几个语气词来表示）之外，还有几个独特的表现：（1）龙海方言的句末语气词一般不读轻声，受句调的影响，读音经常比一般词语重一些，长一些；（2）受句调的影响，有些句末语气词的调值会发生变化，产生一些不同于单字调的新调型。由于汉语方言语气词的用字还很不规范，本文的语气词用字主要采用闽南方言词典已载的或与当地口音相同、相近的通用字，有的也参考有关闽南方言文章斟酌选用的。
一、龙海方言句末单用的语气词
在龙海方言中，单用的句末语气词主要有“啦”、“哩”、“嚇”、“呼”、“尔”、“咯”、“呢”、“嗲”“啊”、“噢”、“的”等等。
1、啦
“啦”一般读[ la31]，中降调。句末语气词中，“啦”的使用频率最高，用法和表达的语气意义也比较复杂。如：
（1）你是要去漳州，抑是要去厦门啦？（你是要去漳州，还是要去厦门呢？）
“啦” 用于疑问句末尾，表示疑问语气，并带上急切等待回答的语意。
（2）你无拍拼要倒落有成绩啦？（你不打拼哪里会有成绩呢？）
反问句末尾的“啦”表示事实本来如此，带有些许责怪的意味。
（3）勿爱佫讲啦。（“别再说了”或“别再说啦”）
“啦”在祈使句末尾，用于劝说，带上强烈的祈使语气。
（4）伊是我的先生啦。（他是我的老师啦。）
“啦”在陈述句末尾，往往带有强调或解释、说明的等意味。
2.哩
“哩”一般读[li55]，高平调。
（5）遮是伊的哩。（这是他的呢。）
“哩”用于陈述句末尾表示已然，说明事实。有时也可以根据表意需要而适当重读或拉长音，如“遮个人办代志甲安尼哩。”（这个人办事情怎么这样呢。）“哩”在此处拉长音带有责怪之意。
（6）你安尼讲敢对哩？（你这样说难道是对的？）
“哩”用于反问句末尾带上责问的口气。
3.嚇
“嚇”一般读[h?31]，中降调。
（7）伊是顶礼拜去嚇？（他是上礼拜去的吗？）
“嚇”用于疑问句末尾，表示疑问语气。
3.呼
“呼”一般读[h 31 ]，中降调。
（8）伊是顶礼拜去呼？（他是上礼拜去的，是吧？）
“呼”用于疑问句末尾，表示对事实已有一定了解，希望得到进一步证实。
（9）逐个同侪来去呼。（大家一起去吧。）
“呼” 用于祈使句末尾，带上商量的口气。
4.尔
“尔”一般读[ ni?12]，低升调。
（10）伊即摆考50分尔。（他这次才考50分而已。）
“尔”用于陈述句末尾，把事物往小、少、弱、细等方面说
5.咯
“咯”一般读[go55 ]，高平调。
（11）遮落伓是你的咯。（这又不是你的。）
“咯”一般用于陈述句末尾，强调事实就是如此。
6.呢
“呢”一般读[ nε22 ]，低平调。
（12）遮是伊的呢。（这是他的。）
“呢” 用于陈述句末尾，在于说明情况，也传达出一种委婉和缓和的语气。有时“呢”也用来肯定或强调对方不知道的某种事情，如：
（13）我拄头仔看着伊呢。（我刚才看见他了。）
7.嗲
“嗲”一般读[dia55]，高平调。
（14）遮是伊的嗲？（这是他的吗？）
“嗲”一般用于疑问句末尾，表达对听话人的一种单纯的询问，相当于普通话的疑问语气词“吗”。
8.啊
（15）“你咧创哪？”“吃饭啊。”（“你在干什么？”“吃饭啊。”）
“啊”在陈述句末尾，用以表明正在做某件事，强调动作正在进行，读为[ a33 ]，中平调。
“啊”读为低平调[ a11 ]时，不表时态，表已然，有时只是带上焦急的口气，如：
（16）物件拢无无去啊。（东西都不见了。）
9.噢
“噢”读为[ ?11 ]，低平调，调值比“呢”略低。“噢”经常用于感叹句末尾，表示感叹、赞叹、惊讶等意义，如：
（17）迄个人生做真大汉噢。（那个人长得很高啊。）
“噢”也可以用于带商量口气的祈使句末尾，如：
（18）伓通安尼噢。（不要这样。）
10.的
“的”作为语气词，在方言中一般读为[e21]，低降调，也有人写为“兮”。写为“的”使之较接近普通话。
（19）涂骹落拖卡清气的。（地板要拖干净一点。）
用于祈使句末尾，表示祈使、命令、商量等语气。“的”出现在祈使句末又动词重叠式的后边，表示说话者对听话者的建议，一般带着商量的口气，如：
（20）你将你知影的代志讲讲的。（你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说吧）。
“的”用于陈述句末尾，表示说话者尝试着要去做某事，如：
（21）我来去走走的。（我去跑一跑。）
句末语气词“的”还具有完句的功能，例（19）、（20）、（21）句末如果没有“的”，那在方言中是不成句的，而且语意也不完整。
二、龙海方言句末连用的语气词
普通话的句末语气词可以两三个连着用，一般来说，连用的语气词出现在句末，是有一定先后顺序的规律的。如普通话“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了”表示出现了新情况，“吗”表示疑问，而整句话的语气性质是由末尾的语气词所决定的。龙海方言句末语气词的连用不论在结构上还是表意上都是既丰富又复杂的，出现的语气词的数量和组合结构是其它本土的闽南方言所不可比的。
（一）二合的语气词
以顺序在前的语气词跟后面语气词的组合情况来看，常见的有：
1.“啊”+语气词。有“啊啦、啊哩、啊呼、啊嚇、啊嗲、啊呢、啊咯”等，“啊”读为低平调[ a11 ]。如：
（22）伊顶礼拜着去啊啦。（他上礼拜就去了啦。）
（23）伊顶礼拜着去啊哩。（他上礼拜就去了。）
（24）伊顶礼拜着去啊呼。（他上礼拜就去了吧。）
（25）伊顶礼拜着去啊嗲？（他上礼拜就去了，是吗？）
（26）伊顶礼拜着去啊呢。（他上礼拜就去了。）
“啊”此处相当于普通话的“了”，表已然，表示动作或性状的完成，而（22）句末尾的“啦”的语气意义较为复杂，既可以表示责怪，责怪听话人为何不了解情况，也可以表示对“伊”的行为的不满。具体要依上下文语境而定。例（23）句末尾 “啊哩”，“啊”的语气意义不变，用“哩”再次强调事实就是这样，没有责怪之意。例（24）“啊呼” 的“呼”表示推测，希望得到进一步证实。例（25）相当于普通话是非问句的形式，用“嗲”表示问话者对事情有几分猜测。例（26）“呢” 在句末起强调作用，再次强调事情本来如此，此句中若换用“咯”，语气意义基本不变。
（27）太未见笑啊啦。（太不要脸了。）
例（6）表议论性的感叹句末尾的“啊啦”存在着与程度副词的搭配或制约等问题。句末出现“啊啦”的句子中若有程度副词的话，那么这个程度副词一般用“太”，而不用另一个使用频率也很高的程度副词“真”，用“真”表示程度的话句末可以用“啦”但不用“啊啦”，如“真未见笑啦。”
（28）我要来去上课啊啦。（我要去上课了啦。）
“啊啦”用于表示将来的时态时也要注意与能愿动词的搭配。例（7）句中如果没有能愿动词“要”，句末就不能用“啊啦”，只能说“我来去上课啦。”或“我去上课啦。”
“啊啦”用于祈使句末往往带有警告之意，如“伓通佫讲啊啦。”（别再说了。）
2.“的“+语气词。如“的啦、的哩、的呢、的咯、的嚇、的嗲、的尔”等。二合的“的”仍读为[e21]。作为第一层次的语气词，与普通话一样，“的”后边可组合的语气词也很多样。如：
（29）伊出去行行的啦。（他出去走一走啦。）
（30）伊出去行行的哩。（他出去走一走呢。）
（31）伊出去行行的呢。（他出去走一走呢。）
（32）伊出去行行的咯。（他出去走一走。）
（33）伊出去行行的嚇。（他出去走一走是吧。）
（34）伊出去行行的嗲？（他出去走一走，是吗？。）
（35）伊出去行行的尔。（他出去走一走而已。）
语气词“的”出现在二合的位置之前，表示的语气意义与单用在陈述句末尾的“的”的语气意义有较大的其别，一般只表示情况本来如此，整个句子的语气意义主要由末尾语气词来决定。如例（29）末尾用“啦”，在于强调或解释、说明；例（30）的“哩”表明事实已确定，不容置疑，例（31）“呢”，用于说明情况；例（32）“咯”强调他此时所做的事情；例（33）“嚇”表推测；例（34）“嗲”用于是非问句的句末；例（35）“尔”表示数量、范围有限，语意往小、少方面说，类似于古汉语语气词的“耳”，此句表示他不过是去走一走而已。
3.“啦”+语气词。常见的有“啦哩、啦呼、啦嚇、啦咯”等，“啦”不与“嗲、呢、尔”等组合。
这组语气词经常加在表应答的叹词“赫[hio22]”的后面，构成“赫啦”式后再加句末语气词。“赫啦”在龙海方言中已形成一个固定结构，表示应答、赞同等意义，加上不同语气词后，又带上各种不同的语气意义。如“赫啦哩”，在表示赞同的意义上加上本来如此，不容置疑的意义，此处“啦”一般拉长音。
4.“尔”+语气词。常见的有“尔哩、尔呢、尔嚇、尔啦、尔呼、尔嗲”等。
由“尔”在前组合的二合语气词，一般置于说明少、小、弱、细、轻的句子末尾，加上句末不同语气词，表示各种不同语气。如
（36）伊考50分尔啦。（他考50分而已）
句末用“啦”带上强调的口气。
5.“哩”+语气词。常见的有“哩啊、哩呢、哩呼、哩嚇、哩嗲、哩尔”等。如：
（37）伊甲同学未凑哩啊。（他跟同学合不来了。）
（38）伊甲同学未凑哩尔，落伓是什么代志。（他跟同学合不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哩”在二合之前，表示事已至此，例（37）句末用“啊”，使句子带上焦急的语气，例（38）句末用“尔”，表示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按前后顺序来定一、二层次的话，二合的语气词中，第一层与第二层无论在用法上还是表达的语气上都有很大的差别。第一层次的语气词一般是“啊、的、啦、尔、哩”等，方言中常用的语气词都可以出现在第二层次中，第二层次的语气词的作用和功能也较为复杂，多数要依具体的语言环境来定。有的学者只把第二层看作是真正的语气词。
（二）三合的语气词
普通话三个语气词连用时，合音现象较为普遍，有些三合的语气词以合音的形式出现，如“的啦”是“的了啊”的合音。而龙海方言的三合语气词“音音”独立，句末依然是拉长音，读重音。常见的有：
1.“的尔”+语气词，如“的尔呢、的尔啦、的尔哩、的尔嚇、的尔呼、的尔咯”等等，一般用于陈述句末，表明事实或询问情况。如：
（39）伊出去行行的尔呢。（他出去走一走而已。）
（39）伊出去行行的尔哩。（他出去走一走而已。）
（40）伊出去行行的尔嚇。（他出去走一走而已，是吧。）
以上几例在例（35）表意的基础上又添上各种句末语气词的意义。
2.“哩啊”+语气词，如“哩啊啦、哩啊呢、哩啊咯、哩啊哩、哩啊嚇、哩啊呼”等。
（41）伊甲同学未凑哩啊啦。（他跟同学合不来了啦。）
肯定事态出现变化的情况下又加上焦急的语气和强调的意味。
语气词是汉语以及汉语诸方言特有的语言现象。它们虽然大多依附于句子的末尾，功能上有时存在着不确定性，但表达的意义空灵，能够使语言丰富多彩。胡明扬先生曾经说过，语气词的意义本身富于弹性，它随语言环境的改变而会有细微的变化，同时还受语调的影响，因此不容易准切地把握它。语气词又总和具体的句子结合使用，句子中的语词所表示的语气意义和语气词所表示的语气意义交织在一起，这样自然会影响人们对语气词本身包含的意义的理解。
参考文献：
[1]胡明扬.语言学论文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
[2]马重奇.漳州方言研究.纵横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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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齐沪扬.语气词与语气系统.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