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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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凯（里）三（穗）高速公路旁边的一个叫台烈的小镇附近，有一个美丽的苗寨叫寨头。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二，他们都要过一个很特别也很热闹的节日叫“禳桥节”。

我听说寨头的名字已经很久了，那时我还在贵州某单位谋职，因为研究民族学，就总有人给我推荐这个寨子，说这地方是苗族世居之地，其风俗奇特，文化独异，很值得深入了解。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对这个寨子神往不已，希望能有机会前往考察，可惜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成行。

2007年的秋天，我因为去剑河县出差，无意被人邀请到三穗县去玩，而偶然闯入了寨头苗寨，不想竟然圆了我20多年前的一个梦。

不去不知道，寨头原来就在从天柱到凯里的320国道上。20年前我无论是去贵阳读书、工作，还是回老家天柱，三穗和寨头都是必经之地。那么也就是说，我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无数次地从寨头苗寨经过了，只是我并不知道而已。

也就是在那次偶然的三穗之行里，我结识了一位寨头的苗族朋友叫万兆明，我叫他老万。他不仅有着苗家人传统的热情好客、忠厚朴实的传统秉性，而且对人特别真诚，也特别的无私。临走时我对他说：“到禳桥节时你要记得喊我。”老万说：“好，一定！”他说到做到，二月初二到来之前，他给我打了电话。我当然如约前往。

三月的春风早把寨头的田野吹绿了。从寨头对面的坡头上鸟瞰寨头，有一种格外动人的美丽。

这是个很大的寨子。历史典籍里记载的人口一直都是1000余户，现在也依然有着1000余户4000余人口，其规模和名声都曾与雷山的西江苗寨相当。因其地处湘黔交通要道线上，历史上是各代王朝进剿苗民的第一重镇，故而有“千里苗疆门户”之称。当年张秀眉造反，就曾以此为核心根据地。而后来清军终于剿灭了张秀眉，也是在此大败张秀眉部下大将官保牛之后，才使得整个战局急转直下的。

我在禳桥节的前一天晚上到达寨头，就住老万家。老万一家人为过这个节上上下下忙碌着。我帮不上什么忙，就拿着相机到处乱串。到了二月初二这天凌晨，老万叫上我跟着全村的族人爬坡到离村子相当遥远的一座石桥上去拜祭。老万说，整个寨头的人共有欧弯、干垄扬、干柳现等12个房族支系，传说寨头人的祖先原来是住在一个叫“也雾山”的地方，后来由于人口增加，祖先就分一支到寨头来住。在也雾山和寨头之间，有一条河叫石坪河，为了不忘记祖宗恩德，寨头各个房族共同在石坪河上架一座孔桥，约定每年二月初二这天都到这地方来禳桥，沿袭至今，形成风俗。

天空下着小雨，远山迷蒙。我和老万一家赶到石坪河时，河岸两边的山坡上早已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祭祀的族人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间，原本沉寂的山谷此时已变成了一个嘈杂无比的世界。从山上看去，那些身着苗族传统盛装的男男女女，简直是一片色彩的海洋。

我惊叹于他们那些平时不大容易看到的传统文化符号，此时似乎突然都纷纷浮出水面，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到中午，祭祀活动达到高潮。鞭炮声响彻云霄。老万没把我当外人，叫我跟他们家族的人一起吃饭。我因为要拍照，只匆匆吃了一个醮粑，就对付过去了。

下午回到寨头，老万又带我去看一场婚礼表演。原来镇政府为了搞活地方经济，加大对地方文化的宣传力度，因而特意安排了一场传统的婚礼表演。我去拍了些照片。印象里觉得那位新娘不仅人长得特别的漂亮，而且表演也很动情，很成功，似乎跟真的一样。后来我才听老万说，这场婚礼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应那个扮演新娘的女子的要求来设计和安排。因为她前几年出去打工，跟外面的汉族小伙认识结了婚。但是，据说她婚后的生活很不幸福，不到两年就离婚了。她很后悔当初没有嫁给本寨追求她的小伙。而有了这样的经历，她又感觉再没颜面重新回到家乡来生活，所以只求能按照传统仪式举行一场婚礼……听了老万的解释，我对那位“新娘”充满同情，我甚至想专门找时间跟她聊聊。可惜第二天她就匆匆返回她打工的城市去了。我再没有机会见到她。

第二天，我一个人爬到寨头对面的山坡上去拍摄寨头全景。透过镜头，我看到寨头已经是一片青砖的楼房，而不再是古老的木楼。我知道，历史的尘埃已经远去，而新的时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