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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哀鸣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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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已被批评家们从多个角度作了大量深入细致的研究。本文将运用马克思主义悲剧观着重从悲剧主人公摩西这一人物入手挖掘其最终走向毁灭的悲剧根源,力图揭示种族隔离和殖民主义制度的罪恶以及给殖民地人民来的巨大灾难和痛苦。

[关键词]野草在歌唱 马克思主义悲剧观 悲剧根源

[中图分类号]I3/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349(2011)09-0091-02

―、有关马克思恩格斯悲剧理论的认识

《野草在歌唱》是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处女作。这部直接表现南部非洲种族隔离题材的小说揭示了殖民统治制度下不同种族、不同阶层之间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在小说中,主人公玛丽无疑是殖民主义和种族歧视制度下最大的牺牲品和受害者,而对这部小说的研究也多集中在对女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探索上。批评家们已从多个视角对文章的主题、女主人公悲剧命运和人物扭曲的人性作了大量深入细致的研究,而对小说中另一个悲剧式人物,也是小说中最值得读者同情和尊敬的人物――黑奴摩西却鲜有人对其悲剧命运作系统的研究。事实上,摩西和玛丽的命运是紧紧维系在一起的,摩西也是玛丽最终毁灭的决定性因素。本文将运用马克思恩格斯的悲剧观,着重从悲剧主人公摩西这一殖民地社会制度直接受害者的社会外在方面及人物的内在方面去挖掘其最终走向毁灭的悲剧根源,力图揭示种族隔离和殖民主义制度的罪恶以及给殖民地人民来的巨大灾难和痛苦。

有关马克思恩格斯悲剧理论的认识。马克思、恩格斯的悲剧观吸收了黑格尔的悲剧冲突理论,对其做了重大改造之后形成崭新的悲剧根源论。马恩反对将造成悲剧的原因仅仅归于主人公自身的过失或性格缺陷等主观方面,或不可知的神灵命运,反对脱离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来抽象地谈悲剧原因,认为要从人的社会实践上,从主客观两个方面去寻找,这样,他们就赋予悲剧以深广的社会历史内涵,肯定了悲剧冲突的必然性,强调了冲突的对抗性、激烈性和不可调和性在悲剧美学上的价值。一方面,马恩指出:“悲剧冲突的根源不是观念,而是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冲突。”他们指出,人物悲剧命运的外在根源在于社会阶级力量的斗争,社会发展趋势的矛盾。悲剧的产生在于进步力量被落后势力的强大所镇压;新兴社会制度为落后社会制度所不容;另一方面,马恩认为悲剧主人公最致命的错误,就是在激烈尖锐的冲突中,把自己置于冲突的“两个方面之间”,从而不可避免地走向悲剧。他们理想的悲剧人物的基本性格特征就是矛盾复杂性格,在悲剧情境中,他们被两种对立的激情燃烧着、煎熬着,表现出巨大的内心痛苦和行为上的“当断不能断”和自相矛盾,将自己一步步引向悲剧的结局。这就使得悲剧主人公不可避免地既要努力照顾到这一方面,又要尽量照顾到另一方面,就像美国著名戏剧家尤金•奥尼尔在其名剧《毛猿》中所表现的主人公杨克那样:“停留在中间,想和双方都相安无事,却‘从两方面受尽了夹板罪’。”

二、强大的社会和弱小的个体之间的挣扎

在小说中,黑人摩西的描写成分并不多,是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色,常有批评家认为他的形象被简单化了,连莱辛本人也承认“摩西更是一个象征,而不是一个圆满三维的人物”。这个被边缘化的“他者”直到最后向女主人公玛丽举起复仇的钢刀时才似乎让读者想起这个不容忽视的角色。他亲手制造这场悲剧的同时,也把自己置于悲剧的角色和命运。在摩西复杂的复仇动机背后,蕴含了复杂的社会现实。腐朽的种族隔离制度和殖民制度是构成摩西走向毁灭的社会根源。

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蒙昧的黑色大陆――种族歧视和殖民主义思想猖獗的非洲。种族隔离制度根据种族类别残酷地将人划分成不同的社会等级,在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加以区别对待,并将这种歧视政策化、官方化,为其在非洲地区的大行其道提供了制度上的保证。白人自诩优越,把黑人贬低为恶劣、肮脏、不开化的野蛮人。不同的种族之间存在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在殖民地的白人社会中,种族歧视观念根深蒂固,已经成为普遍存在的意识形态和潜移默化的力量吞噬着备受歧视和压迫的黑人;殖民主义制度也是挟持悲剧主人公摩西的另一个强有力的社会力量。上世纪50年代的英国殖民制度仍然衰而不倒,腐而不朽,殖民力量仍十分强大。土人在他们强大的白人对手面前是无助与无言的。他们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任人践踏、任人宰割,忍气吞声地接受白人的压迫。在文学作品中也往往被塑造成“愚昧无知、野蛮、懒惰、暴力”的愚民形象。这一殖民思想在女主人公玛丽对待土人仆人的态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种族歧视和殖民思想猖獗的非洲土地上,摩西如众多被看作“如一条狗差不多”的其他黑人一样,处于任人践踏、任人压迫、任人剥削的生存状态。而小说中的摩西恰恰又被塑造成一个有着独特个性和人格魅力的进步黑人。虽然身为被压迫民族的一员,但他拥有其他受过教育的“文明人”所具备的基本素质:他会讲英文,能识字读报,关心时局,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而完全没有以往多数作家笔下黑人的那种“卑躬屈膝”的奴性。笔者认为这也是莱辛在塑造人物方面的独到之处和难能可贵的地方。然而也正是他身上具备的这些“优秀品质”使得他在腐朽没落的制度面前和强大的社会力量下显得“格格不入”,一步步把他推向毁灭的深渊。

从农场上的苦力到白人家庭的仆人,摩西表现出了作为社会底层被压迫者非常可贵的反抗意识:当面对女主人玛丽的无端抽打时,他举起自己粗壮的大手擦去脸上淌下的鲜血,同时用一种阴沉、憎恨、讥嘲、轻蔑的神情注视着玛丽,用这种令玛丽难堪、甚至心惊胆颤的方式进行着自己无声却有力的反抗;当他走入女主人的生活空间,面对女主人玛丽的无端挑剔和吹毛求疵,摩西善良而宽容地容忍了玛丽对他的挑剔。但他的容忍和顺从却是有原则和限度的,他时时以一种与白人女主人平等的要求维护着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当他遵循自我本能,同白人玛丽建立了暧昧关系而被发现,并被认为做了“野兽不如的事情”时,他像狗一样的被怒斥“滚开”,玛丽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白人女主人的姿态怒喝摩西离开时,追求人格平等、不堪忍受侮辱的摩西终于在无声的沉默中爆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举起了复仇的钢刀,以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畸形社会所认为的畸形感情。

很明显,摩西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两种对立的力量在争夺着他:一方面是无法摆脱社会既定传统与规范的无形压力;另一方面,他又时而自发时而自觉地要求保持他作为平民阶级的自尊和骨气,想要极力摆脱黑人内心业已定格的“奴性心理”。一方面是想要追求心灵自由和人格平等的内心渴望,而另一方面是摆脱不了根深蒂固的腐朽制度对人性的束缚。莱辛在她对摩西的有限文字描写和细腻的心理刻画中无不显现出一个想要冲破落后社会制度所要求的自我克制、自我约束的藩篱,追求自我本能、人格平等的新型黑人形象。然而可悲的是,他的这种内心渴望却因为缺少现实根基而遭致失败。无论他对命运怎样的反抗和斗争,以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冲破根深蒂固、腐朽没落的社会制度,因而注定是失败的。他不得不在社会强大的力量和个体弱小的努力之间挣扎。只是作为个体的抗争,其力量的微小,注定了其反抗结果的失败。置身于被压迫、被蹂躏的环境中的摩西,尽管不屈从于压迫,但仍逃脱不了成为黑暗现实牺牲品的命运。生活压迫和人生奴役双重迫害导致其悲剧命运的最终结局。

三、对玛丽爱与恨之间的纠结

正如摩西复杂的杀人动机一样,摩西对玛丽的爱也同样是复杂的,而且由于作者有限的描述显得更加扑朔迷离。摩西和玛丽的第一次相遇发生在彼此身份完全对立的场合下,他是出卖劳力的黑人雇工,玛丽则是心肠冷酷的白人雇主。在玛丽面对暗无天日、令人窒息的窘境下,摩西走进了她的生活,来到迪克家帮佣。当亲眼目睹玛丽在穷困潦倒的生活中绝望度日时,他以宽厚的态度谅解了玛丽平日对他的苛刻并在她的日常生活上呵护有加。此时,摩西对玛丽的感情夹杂了同情和怜惜的成分;当玛丽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撞见正在洗澡的摩西时,他健壮魁梧、充满阳刚之气的男性魅力唤起了玛丽内心深处沉睡已久的对异性的渴望,摩西“宛如一个溺爱妻子的丈夫一样”,而玛丽则“脸上显得容光焕发,天真无邪”。此时摩西对她的爱是出于作为一个男性自发的人性本能;随着两人暧昧关系的发展,当着查理的面,摩西敢用主人的口气来反驳玛丽,而后者连吱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当托尼发现二人的关系后让他滚时,摩西是不敢与他顶撞的,但是对玛丽,他敢。他质问玛丽:“夫人让我走就是因为这个主人?”随着作为一个男人的意识被激活,此时他对玛丽的感情更多意义上是征服一个白人女人的,玛丽不幸成为摩西和白人男人斗争的战利品;当玛丽忽视他作为人的尊严,残忍地站在白人青年一边,像对待狗一样呵斥着叫他滚开时,屈辱和愤怒在他心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举刀杀死了玛丽。玛丽死后他并没有逃走,而是站在雨中等待着警察来追捕,接受应有的惩罚, 这是摩西最终的悲剧结局,让人感动,催人泪下。悲剧的结尾让人感到主人公的悲壮但不伤感,使人悲歌愤起而不是颓废绝望,发人深思,给人以美学的感受。

在摩西身上,需求与抗拒、感性与理性、内心体验与道德判断等各种力量交错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使摩西的内心处于痛苦的矛盾和冲突中。一方面他似乎对玛丽表现出了真诚的关切,另一方面他又似乎在对她的控制中表达对白人社会的反叛。当她打他时,他愤怒;她挑剔时,他憎恨她,但是她生病时他又十分温柔,最后她决定让他走时,他却表现得盛气凌人。虽然故事中并没有直接描述他的心理,摩西对玛丽矛盾的爱恨关系却表现得如此强烈。这场发生在摩西和玛丽之间,纠缠在黑白之间的爱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它必然以失败而告终。这场被认定是“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畸形”关系同时是序幕也是终局,在无形的社会舆论和伦理道德的重压下,一旦序幕被拉开,一种平衡就被打破了。摩西的毁灭就是在这种对玛丽极端的爱与极端的恨两方面的痛苦中造成的。用远大于对方肉体的痛苦来报复对方,最终完全自觉地走向毁灭的深渊。

四、结语

在小说《野草在歌唱》中,摩西的形象是高大的。在弱小的个体与强大的社会、极端的爱与极端的恨之间游走的摩西像一棵极富生命力的野草在夹缝中茁壮成长。受尽了“夹板罪”的他反抗越是激烈,其形象意义就越是无可比拟;他的力量越是单薄,呼声就越是激烈,悲剧意义也就越具影响力和美学效果。这场自我毁灭性的谋杀事件所真正倾诉的是以摩西为代表的广大殖民地人民痛苦与无望的哀鸣。作家故意安排黑奴摩西拿起武器杀死白人玛丽,这一行为也许预示着非洲土著黑人已经觉醒,并将势必以群体的力量向白人殖民者至高无上的权威发起挑战。体现了莱辛对英帝国殖民体系深刻的认识和深远的前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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