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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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不当户不对

要么来家里，要么不见——我跟许凯转达老爸的态度。

许凯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未开口。

两个月前我跟许凯拜访了他的爸妈，然后，我们的婚事就没了下文。虽然许凯婉转地托词，说他们忙，或者说要和亲戚商量，但我知道，他们是不太想接受我做他们家的媳妇。简单说，不是我本身的问题，我自认从相貌到学历到工作，都配得上许凯，不接受，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我9岁时失去母亲，从此跟着爸爸长大成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老爸在机械厂当了半辈子技工，没有太多文化，和许凯都为大学教授的爸妈比，不在一个档次。

这才是真正的理由，但是许凯不明说，我亦不拆穿，我只对许凯说：“这事没得商量。”

两天后，许凯得到他爸妈的答复，周末来我家做客。

要不要准备点儿什么？是要外卖还是……其实我担心的不是饭菜问题。许凯家住一套接近200平方米的复式，在本城最好的地段。而我们家，老城区里的工厂家属院，灰突突的外墙上爬满了古老的青藤……纵然我不自卑，可是毕竟许凯爸妈的态度会影响到我的爱情走向。我爱许凯，希望结局圆满。

老爸却大手一挥：“不用，我的厨艺你还不放心？你只管迎接客人，其他的，交给我了。”

缺钱但不缺爱

接了许凯爸妈过来，开门时，看到楼上的李伯伯、楼下的陈阿姨还有对面的小韩叔叔夫妻，正围桌而坐，聊得热火朝天。而老爸，墨绿色休闲西装、白棉布衬衫、黑长裤，不刻意也不随意。

老爸走过来落落大方地迎接客人，顺便介绍左右邻居：“他们都是小佳的长辈，从小看着她长大，所以，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叔叔阿姨们很有主人范儿，两个陪一个，把许凯爸妈围到了中间。因为人多，原本不大的客厅更显拥挤，但的确热闹。

老爸招呼大家落座，拍拍许凯：“去，跟小佳端菜。”——这口气，真像使唤自己的孩子。

我偷偷吐吐舌头，拉许凯进厨房，顺便打量了一下家里微妙的变化。家具用具洁净整齐，屋角还多了一个铁艺花架，摆了两盆吊兰，简单大方，不突兀，很契合家中氛围。忽然明白了老爸坚持让许凯爸妈来家里见面的原因，用他的话说，最简单的沟通方式，就是凡事不隐瞒。所以，我也从不曾对许凯隐瞒我的家境。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像眼下这桌看上去色泽清新的凉菜宴，虽是清淡简约，在9月尚且有几分小热的天气里，却更贴合味蕾。这就是我和老爸的生活，简单，却不简陋。

果然，许凯爸妈对饭菜很满意，得知都是老爸亲自下厨制作，许凯妈妈更是惊讶。

开了红酒，小陈叔叔先敬许凯爸爸，并告知儿子正在许凯爸爸工作的院校读大学，成绩还不错。然后指指我：“还是小佳的功劳。”

就着这个话题，各位高邻开始给我无限赞美：懂事、勤劳、助人为乐，从小学习成绩好，假期义务当教员，给小区成绩不好的孩子补课，坚持了很多年，直到现在……

此话倒不虚，我笑着接受这些赞美，同时也告诉他们：“失去妈妈以后，是他们给我如父母般细腻周到的爱护和照顾，相比他们对我的爱，我的那点儿付出算不了什么。”

老爸说：“嗨，咱这样的小区，虽然都不是有钱人，却是个大家庭，缺钱，但不缺爱。”

我分明在许凯爸妈眼中，看到了赞许和感动。

“鸿门宴”的结局

老爸可谓用心良苦，这简单的凉菜宴，其实，也是他摆的“鸿门宴”呢，只是不同于项羽放走了刘邦，最后输于对方手中，老爸那架势，非大获全胜不可。吃着聊着，他对我说：“小佳，领阿姨在家里转转吧。”

我一愣，家那么小，有什么好转的？但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拉起许凯妈妈的手：“阿姨，去我卧室坐坐。”

她笑着点头，仿佛正有此意。

此季，墙壁的颜色被老爸粉刷成浅浅的紫，房屋顶端依旧是干净的白色，顶灯也是浅紫色。我对许凯妈妈说：“这顶灯，是我爸自己设计的。从小到大，我的卧室，一年四季墙壁都是不同的颜色，搭配着窗帘和顶灯……”

许凯妈妈感慨：“你爸真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他爱我。”我不由自主赞美老爸。

许凯妈妈由衷地说：“以后，你和小凯要对你爸好。”

而那边饭桌上，许凯爸爸已被热情的叔叔伯伯敬得小有醉意，感慨现在“邻居相见不相识”，羡慕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温暖……文化人的性情渐渐流露出来。

而老爸，稳稳地坐在一旁，表情诚恳，眼神里却有得意，得意于他这场“鸿门宴”的结局。

（摘自《女友·家园》2013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