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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救丈夫谢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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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20年检察官的丈夫,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警察带走?和其他人一样感到蹊跷和不愤的妻子,为洗脱丈夫的“莫须有”罪名,踏上了一条孤身营救丈夫的特殊旅程……

2010年10月末的一天清晨,北京市石景山区某套简陋狭小的房子里,54岁的李琼正在厨房为丈夫准备早餐。米饭煮得很软,丈夫最爱吃的腊肉去掉了肥膘,鲫鱼汤熬得白白的。自从上个月17日,丈夫谢朝平从渭南市某看守所出来后,李琼就把原来简单的豆浆、油条早餐,改成了有米饭有肉的正餐。

年近花甲的谢朝平在看守所里度过了28天。而此前,他是一名有着20多年办案经验的检察官,退休后被《检察日报》下属某杂志聘为记者。多年来四处奔波、作息毫无规律的他本来就疾病缠身,再经过这么一折腾又老了许多。老夫妻俩几年前离开四川老家来到北京,儿女都不在身边。李琼说:“老谢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从今以后我要保护他,不会让他再受这种无妄之灾了!”这个因为营救丈夫而东奔西走的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10岁。但当她看着卧室里熟睡的丈夫轻声说出“我要保护他”时,你一定会想到这样一句话―“每个幸福、健康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任劳任怨,如母亲一般宽容深情的妻子”……

一本书引发的“绑架案”

那是李琼一生中最惊恐、痛苦的一天,仿佛天要塌了一样。

2010年8月19日下午5点多钟,北京的天气闷热难耐。李琼在小小的厨房里做饭,丈夫谢朝平在电脑前写稿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说是人口普查的。李琼刚打开门,七八个人蜂拥而入。他们没有亮出证件,自称是陕西省渭南市的警察,把谢朝平摁在桌子上戴上手铐后,警察们开始了大搜查。李琼被吓傻了,看着他们把丈夫的笔记本、《大迁徙》手稿资料和U盘,悉数放进一个大口袋。“我丈夫犯了什么罪?”李琼得到的答复是“非法经营”。她心里有数了,老谢用3年的心血写了一本反映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渭南移民、名为《大迁徙》的书,几个月前出版时就被渭南警方以“疑似非法经营”查封过。写书之初,李琼也曾劝过谢朝平:“题材是否太敏感了?”谢朝平说:“我写的是报告文学,每一个细节都是有据可查的,我是按事实说话,谁敏感谁有问题!”

来人在屋里翻了近3个小时,李琼不敢说什么,只是担心患有低血糖的丈夫会晕倒。她给谢朝平盛了一碗饭,含着泪一勺一勺喂丈夫吃饭,“老谢啊,你不是说那本书没什么事吗?”谢朝平说:“我没罪,不会有事的。”

3个多小时后,来人要把谢朝平带走,这是李琼早就预料到的。她央求:“我给他穿一条长裤好吗?老谢做了半辈子检察官!”蹲下身子,认真给丈夫整理好衣裤,李琼极力忍住眼泪,她不知道这一别,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丈夫。

疯了一样追到电梯口喊:“老谢,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急啊!”丈夫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探出头,大声喊了什么,李琼没听清楚。她赶紧乘另一部电梯追下去,看见丈夫被押上警车,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她无力地靠在墙上,眼泪汩汩而出。那一刻李琼头顶的天,好像要塌了……

1987年,在达州钢铁公司工作的李琼,和在达县教育局工作的谢朝平结婚了。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牌,最大的爱好是写作。结婚后不久,谢朝平被调到达县检察院,直到几年前退休。他经手了不少大案,刚正清廉,喜欢打抱不平。替人免费打了官司,人家背着腊肉蔬菜去感谢,东西推不掉,谢朝平就把东西折成现金给人家。

1990年,谢朝平遇车祸住院,他正经手的案子的当事人带着慰问品去医院看他,东西推不掉,他硬是拔了针管,跛着腿赶到楼下把东西塞给人家。李琼跟他说:“不要太认真,你这样做会得罪人的。”谢朝平说:“一是一二是二,我不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拿了人家东西就得替人消灾,这事不来。”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难写的一本书

在妻子眼中,丈夫向来黑白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他在检察院工作20年,一直刚正不阿,大家交口称赞。李琼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写了那本《大迁徙》的书,警察就闯进家中把他带走了呢?

李琼想不明白,但等她静下心来,追溯丈夫写这本书的前后过程,似乎又明白了许多。

2005年,谢朝平从达县检察院退休,《检察日报》所属的某杂志聘请他到杂志社做记者。刚退休的李琼陪着丈夫来到了北京,他们的一对儿女则留在了四川。本来就酷爱写作的谢朝平,到杂志社不久就发了几个很有深度的稿件。

2006年夏天,从陕西渭南市采访回来的谢朝平一脸凝重地对妻子说:“渭南的移民太穷、太苦、太可怜了,都是因为个别官员太贪、太腐败、太可恨!”谢朝平在渭南市采访时接触了当地移民局的干部和三门峡库区的一些移民后了解到:从1956年起,为了修建三门峡水库,政府耗巨资开始移民。渭南市下属的华阴、大荔、华县、潼关等地的农民迁移至渭北、宁夏等地。1962年,三门峡水库修建失败,陕西境内的水库库区露出水面成为荒地,大批移民返迁,基本生活得不到保障,还有更多问题一直遗留到现在无法解决。采访中,一位老人跪在谢朝平面前哭求:“求你了,帮我们写一部移民史,写一写我们几十年的奋斗和辛酸吧。”谢朝平想也没想,当即答应要为他们写书。

从2006年到2009年,谢朝平有空就往渭南跑,先后做了6次深入采访。听说有记者肯为他们写书了,移民从各地赶来,争先恐后地跟谢朝映情况。而这样的采访,常常会从凌晨进行到深夜,少则三五小时,多则一天一宿。

2008年春节,谢朝平夫妇回到四川老家过年,大年初二他就吵着要去渭南,李琼抱怨道:“大过年的,下这么大雪,你能不能过完年再去?”他却忧心忡忡地说:“过年,是移民的难关……”

大年初三一大早,李琼陪丈夫从老家乘火车赶往陕西渭南。漫天风雪交加,路上找不到行人、没有车,这对已过天命之年的夫妻却风风火火地朝移民家赶去。到移民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看到一屋子的人等着老谢,有的倒热水,有的心疼地拍打夫妻俩身上的积雪,一直不理解丈夫的李琼,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丈夫:他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作为妻子,她当然要支持他。

有时候说真话,就要将安危置之度外

李琼永远不会忘记,丈夫正在一个移民代表家里采访时,一辆轿车突然停在那户人家门口。谢朝平准备为移民出书的事传到了有关部门,每次他采访,都会有人突然到来监视他。有人催他赶快走,谢朝平说:“吗要走?我又没干坏事。”有个老人不顾他的坚持,硬把他从后门拉出去塞进了一辆车。

几天后和丈夫坐在回京的火车上,李琼担心地说:“你别写这本书了,弄不好命都要搭进去。”他说:“看谁敢找我的麻烦!就是搭进去命,也一定为移民讨个说法!”

李琼知道拗不过丈夫,她委婉地说:“咱为老百姓说话没错,但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她建议丈夫不写具体的地方和名字,或者把地方、人物都化名,丈夫冲她发火:“那还叫报告文学吗?”

李琼很委屈,但又不敢再出声。

历经4年多采访的书完稿了,但没有一家出版社敢出他的书,因为谢朝平披露的事情太阴暗了,话题又很敏感。书出不来,等于辜负了移民的期望,谢朝平急得茶饭不思,每天都四处联系出版社。直到2010年初,终于有一家出版社愿意出书。但是得自费,各种费用加起来要20万。

看着丈夫整日唉声叹气,李琼拿出夫妻俩毕生的积蓄对他说:“这20万是我们的养老钱,你先拿去用吧。但是,我希望这本书不会给你带来灾难。”谢朝平高兴得跟小孩儿似的,抱起妻子就亲。

2010年5月,谢朝平历时3年多写就的《大迁徙》,被某杂志以增刊形式出版。

而李琼时刻担心的事情,也随之降临了……

2010年6月26日,谢朝平和妻子带着一万本《大迁徙》,坐火车来到了渭南。等他们刚回到北京,谢朝平就得知:渭南市文化稽查大队已经查抄了所有的书,查抄理由是“疑似非法出版物”……

所以,丈夫被渭南警方带走,是李琼早就预料到的事。但是,她亲历了丈夫从筹备到出书的整个过程,也深信和自己结婚近30年的丈夫没有干坏事。“必须把老谢救出来!”李琼没有把丈夫被抓走的事告诉任何朋友,而是准备着怎样去营救他。

丈夫无端入狱,一个妻子展开的大营救

2010年8月20日,谢朝平被带走的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李琼赶到北京朝阳公安分局,打听到丈夫被关在通州某看守所。第二天,北京骤降暴雨,李琼一大早就坐上了开往通州的车,赶到看守所已是中午时分。她不知道怎么找丈夫,于是操着四川话大声地喊着:“老谢啊,你在哪里?我来看你了!”她围着看守所的外墙一路走一路喊,衣服被大雨浇透,声音也喊哑了,时间很快过去了3个小时。站岗的门卫终于说话:“阿姨,你有什么事啊?”“我找我的爱人,他昨天被渭南警察带到这里了。”卫兵告诉她,星期一是接待日,让她过两天再来。

李琼回到家后,开始通宵达旦地写上访材料。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写好的材料找到公安部,排在长长上访队伍的末端,从早上8点到中午12点也没能拿到号。下午顶着烈日排了两小时队后,李琼终于拿到了号,而当她满怀希望把材料递上去时,工作人员说:“案子还在侦查中,不予受理。”

希望再次破灭了,李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时,突然接到丈夫一个朋友的电话,对方告诉她:网上已经登载了老谢的事情,大家都很相信老谢,相信他很快就会出来。李琼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一直担心没有人知道丈夫被押走的事,她想过求助媒体但又怕弄巧成拙。现在,终于有人知道丈夫的事情了,好人会有好报。两天两夜没吃饭睡觉的李琼,突然觉得饿极了,马上去厨房做晚饭。

8月24日,星期一,李琼坐上了开往通州的车。她去接待室问:“前两天渭南警察抓来的谢朝平在哪里?”对方说:“昨天走了。”李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一下涌出来。警方为何连家属都不通知,就将没有定罪的丈夫带走了?他去了哪里?现在还好吗?李琼百感交集,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号啕大哭。哭过之后,她托一个警察朋友打听,得知丈夫是昨晚乘火车离开北京去渭南的。

回到家后,李琼给丈夫的一个律师朋友打电话,希望他能帮丈夫打官司。但对方的律师证恰好还没有年检,不能去看守所见谢朝平。李琼开始联系自己和丈夫的多位朋友,后来有人给她推介了律师周泽。当时已是深夜11点了,她硬着头皮拨通了周泽的电话。在兰州出差的周泽接受了李琼委托,她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周律师前往渭南的时候,李琼托他给丈夫带话:“你在里边保重好身体,外边的事你别管。如果身体出了问题,出来成了废人,官司赢了又有什么用?”

丈夫让周泽律师带话给妻子:“不要担心我,千万不要来渭南。”这番话让李琼既酸楚又担忧,丈夫被抓走,根本没有按照法律程序执行。当天和渭南警方一起带走他的,不是李琼所在管辖地八宝山派出所的民警,他们实施抓捕和搜查的时候,也没有出示逮捕证和搜查证。

想到这里,李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为了更多地了解丈夫案子的进展,每天清早,李琼去网吧查看关于案件的最新消息。她之前为丈夫上访时写过一个辩驳材料,也托一个媒体朋友发在了网上。因为她记住了丈夫朋友的一句话:网络力量很强大,大多数网友都像谢朝平一样坚持正义。

2010年9月初,“凤凰卫视”找到李琼,让她谈谈丈夫被抓的事情,她昂着头,声音铿锵有力:“老谢没有犯法!他的书没有问题!”但当主持人问他老谢被释放的可能性有多大时,李琼却掩面痛哭。

她一方面坚信丈夫无罪、法律是公正的,但另一方面,却担心从一开始就不走常规的这起案件,最终会不了了之。李琼没想到,自己数日来的多方奔走,网友的强烈支持以及她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时坚定有力的态度,已经为丈夫迎来了重生的春天。

2010年9月16日,李琼和周泽律师坐上了去渭南的火车。第二天,就是丈夫被释放的日子。她想起半个月前和周泽一起去渭南,丈夫只能和她远远地隔墙相望。尽管有警方正式通知,但李琼依然怀疑,丈夫是否真的能重回自由身?等待丈夫出来的那20多分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看到苍老憔悴了许多、被剃光了头发、胡子拉碴的丈夫,李琼大哭着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说:“老谢,噩梦结束了!我们回家!马上回家!”

走出监狱大门,门外聚集了上百名从各地赶来的移民代表,这些命运颠沛流离的贫穷移民无以为报,唯有用深深的鞠躬和汹涌的泪水,来表达对谢朝平的感谢。那一刻,李琼无比欣慰,因为她知道,之前她为丈夫所有的付出,丈夫搏命去采访撰写的那本《大迁徙》,都是那么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