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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之舟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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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老去,西风渐紧。

岁月是一条长长的蓝色飘带,美丽而忧郁。我是那个在蓝色飘带上寻梦的孩子,孤独而恐慌。那么执著地追寻自己的梦想,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所以当失败不期而至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一个被抽了灵魂的纸人,我所有的自信与骄傲轰然倒塌。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振作。怀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收拾行囊,远走他乡。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有人说,“生活的不幸就像一道闪电,可以撕裂天空,也可以照亮大地”,我始终固执地认为这不幸仅仅撕裂了我的内心,而我的前途仍旧一片混沌。我始终无法用笑来面对这所学校、这座城市。我的心变得孤独而冷漠,整天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只有在深夜,想起了远隔千里的家乡,我的心才会抽搐的疼痛,泪水泛滥。很长一段时间里,黑夜中的我像一尾游弋于泪水中的鱼,苦涩而无助。我的远离家乡、深入大山,一直被我理解为是江苏对我的彻底抛弃,这尤其令我恐慌,这恐慌又进而被我不自觉地转化为对这所学校、乃至整座城市的憎恶。我也曾一度认为,这种情绪会一直持续四年,直至我彻底离开。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独在异乡终会有羁旅之感,在这种情况下,“老乡会”应运而生。我有幸经历了一次。因为沿海地区到这边来的人确实太少,所以老乡会只好扩大到省的范围。尽管这样,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孩子还是很兴奋。那天的会上,一位师兄喝得有点高,他喷着酒气问我们:“你们说说,到这所学校里来有什么感受?”这正问中我们的心坎儿,于是我们便七嘴八舌地抱怨开来。那师兄一拍桌子:“你们知道我的感受吗?啊?我感谢这所学校,感谢它收留了我!”我不禁在心里鄙夷道:“我不稀罕,我宁愿它抛弃我!”可当我抬头,却发现那位师兄的眼圈红红的,眼里竟蓄满了泪水。他隐忍着,摆摆手,背过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他的话如同一粒抛向静水的石子,让在场的每个异乡学子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我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我感谢这所学校,感谢它收留了我!”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响着,我头痛欲裂。那双隐忍的含泪的眼又浮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知不觉地就流下泪来。是的,我们该感谢它的,若没有它的包容,我们岂不都无处可归,早如丧家之犬?说什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那仅仅是自己的过错,学校它有什么错?我耷拉着脑袋任眼泪横流,我都干了些什么?是的,我不甘心,但不甘心而自甘堕落有什么用?我那么愚钝、那么愚蠢!我必须学会与这所学校、这座城市相拥,我必须摘下我的有色眼镜。

我喜欢坐在远处凝视着操场上的那座大山,山顶有一个方台,上面有数根直杆,我总固执地认为那是一种古老的朝拜方式。我不是迷信的人,但我总喜欢把那高点作为精神的引领,它具体是什么不再重要,我只知道,它已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我想多年以后,我定会不时想起:夜晚,我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汗水湿透衣衫,抬首望见那古老的方台,我立刻精神百倍,所有的阴霾抑郁一扫而光。那是一种怎样的温馨!

我喜欢爬到寝室楼的顶楼,在暖暖的日光下席地而坐,摊开书本,细细地品读。偶或疲倦,抬头远望,四周都是苍翠的山,鸟儿会躲在山中欢快地鸣叫,白云会在天空悠游飘荡。我一直认为蓝天是安宁祥和的象征,那一刻,我最接近天空,我的心最接近安宁,正如那洒在斑驳的地板上的日光。我拍下一方蓝天发给朋友,朋友回:“你们那里很漂亮,很祥和,希望它如你心。”是的,这里真的很美,不仅仅是天空。

我喜欢围着学校旁边的那泓湖散步,想心事。记得老师曾说过钱理群先生曾在这儿待了好多年,而今已经成为中国文学界的泰斗级人物,在某种程度上他是这所学校的一种精神的象征和引领。我想,许多年前,他或许也曾像我这样漫步于湖畔,偶有思想的火花进出,便成为人类思想的精粹。前人走过的路,后人走起来,更踏实。

我喜欢……

我该与学校相拥,不管将来如何,我都曾是它的学子,是一个曾与它相拥的人。现在,我学会了坦然面对,微笑面对,当有人问我在哪里时,我不会再避而不谈,而是微笑着告诉他:我在安顺,我很好。是的,我在这里,并且我会很好地生活下去。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我是不系之舟。于这座城市、这所学校,我只是一个过客。所以,我没有理由不珍惜在这里的一分一秒。我会记住这个地方,因为我们曾紧紧相拥。它为漂泊劳顿的不系之舟提供了那么温暖的港湾。它,已住进我的心里,深入我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