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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失,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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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曾陪我走过一段时光,写一封信给TA,说说当时的故事,看看如今的你我。

如果你也想写一封信给一个人,投稿邮箱:

嘿,你记得吗?两三年前,一部叫做《老男孩》的微电影让很多80后都哭了,很多人在这个片子里看到了自己,梦想的折堕和遗失,还有,被残酷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你问一个朋友,你看了这个片子吗?

他说,看了。

你又问,你看哭了没?

他说,没必要吧,你哭了?

你说,我也没有。

你的那位朋友是一个富家公子,鲜衣怒马的青春中根本没有奋斗这个词语。

他没有共鸣,并不奇怪。

而你之所以没有流泪,是因为,你的梦想并没有破碎,也没有消逝,它完好无损,是你继续生活下去的全部支柱。

那时候你刚毕业不久,住在长沙城南的一所老房子里,月租450元。你没有工作没有存款没有男朋友,用来谋生的工具是一台多开几个网页就卡得动不了的二手笔记本。你喜欢拍照,却只有一台粉红色的松下FX36卡片机,单反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寒冬腊月,连个烤火炉都买不起,只能抱着热水袋取暖。

炎热的夏天,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式的电风扇咿呀作响,通宵达旦。

那时候你的床底下总是藏着很多酒,不如意时,你就坐在地上一瓶接一瓶地喝。

有一天不知怎么的,你突然发起烧来。

室友强行带你去医院,一路上你头昏脑胀,全身乏力,只能靠在她的肩膀上。

医生第一句话就是“要打针,最起码打三天”。你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先不说医药费,你当时正在赶长篇连载,杂志很快要出片,时间不等人。

医生说,反正我的建议已经说了,打不打是你自己的事。

你抬起头看了室友一眼,气若游丝地说,我们回去吧。

你记得很清楚,你咕噜咕噜灌了好几杯白开水,盖上毛毯,吃了两颗药,捂出一身大汗。

第二天,烧退了,爬起来,继续写稿子。

后来这几年,我总是会想起那段日子,想起那时候的你,虽然穷困,却充满了斗志,虽然不美丽,面孔上却总有一种积极的神采。

那所房子离卷烟厂不远,每天下午打开阳台门,都能闻到铺天盖地的烟草气味。

那种气味,像是山水画中着墨与留白之间暧昧不明的区域,不可名状,却是人生回忆中一段真切的背景。

那一年秋天,你的第一本长篇单行本上市,很快拿到了一笔丰厚的稿费,便迅速地搬离了那所半夜会有老鼠爬到床上来的老房子。

紧接着,便是长篇加印,合集上市。

诚如后来我跟一些小姑娘所说的那样,万事谈独立,经济先独立,你的确做到了。

没有屈从于现实,没有迎合过社会规则,不曾刻意取悦过任何人。

从那时起,很多曾经你觉得一生都不可能触及的事物,一夕之间,都来到了眼前。

你在那时告诉自己,即将到来的人生,不会比所经历过的更差。

有时候我觉得,或许是你走得太顺利了一点,所以有那么一阵子,你简直有点目中无人。

但最终,我想我得原谅你。

青春时的意气,得志时的忘形,甚至是穷凶极恶地去爱人,总归都是因为那时的阅历太少,也太肤泛。在很多事情上面,你没有经验,所以才会显得那么肤浅,那么笨拙。

尚未看过辽阔天地,偏安于枯井之中,以为抬头所能望到的那一片狭窄,已经是世间所有。

冬天时,你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对你讲,你还太年轻,多去游历吧。

如同一声惊雷,在那个冬夜,你忽然想起年少时几乎被奉为座右铭的八个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什么经验也没有,凭着胆子大,凭着一张银行卡,愣头愣脑的你拖起箱子就走了。

这一走,走得太急切,也太匆忙。

眼界大开了,心灵也变得贪婪,总想向这个世界攫取,总想跳过沉淀的过程直接泼洒。

从这往后,你即使回到熟悉的城市也难以得到归属感,你成了一个漂泊在故乡的人。

那两年,你行文之中总带着一股傲慢和刻薄,含沙射影的讥笑那些早早嫁人生孩子的姑娘,暗贬那种贪图安逸的价值观。

麻将桌上的清一色自摸怎么比得上异乡的风土人情,老公送的金项链怎么比得上高原上一场壮丽的日落。

你瞧不上那些,觉得俗气,并且时常庆幸自己没有选择那种生活。

后来,我用反省的心态尝试去看那时你写下的文字,没看多少就看不下去了,除了羞愧实在没有别的感想。

别人攀比奢侈品,你觉得俗气,但你攀比阅历,难道就是高雅?

最俗气的人,原来是当初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2012年年末的时候,丐胖找我写个互动,让我找个词语来概括自己这一整年。

我想了想,用了“清洗”。

多活了些岁月,我渐渐觉得时间只是一个用来盛放经历的容器,欢乐有时,痛苦有时,矛盾和犹疑亦有时。

既然生命有所经历,容器内便不可避免会有藏污纳垢之时,这些污秽既然不能成为生命的养料,便需要时时清洗。

与那时踌躇满志的你相比,我做的最多的时间便是回忆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种种事情,哪些对,哪些错,哪些不好,哪些重来一次依然坚持。

有好些朋友都说,为什么觉得你越来越远了,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冷漠。

换成当初的你,绝对不会解释,你会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而如今的我则会说,我不是冷漠,只是沉默。

从前的你精力充沛,奔波于异乡,蓬头垢面,眼睛里却闪着明亮的光,在一个个地点的转换的间隙中,拷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而现在,我只希望生活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有我喜欢的食物,商场里有我平时爱逛的牌子。

心情郁闷时,有闺密可以谈心。

夏天的晚上,有哥们一起吃夜宵,喝啤酒。

黄昏穿着人字拖散步,在水果摊上搬个大西瓜回家。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这是从前的你。

“一生何求,迷茫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这是如今的我。

何谓成长,不过是从你到我,于岁月中,用所有的得失所画下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