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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的栗色公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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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十五岁少女颜小乐与其他女孩一样,渴望自己是偶像剧中楚楚可怜美丽动人的女主角,虽然现实大相径庭,但她沉迷于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不能自拔。某天下午自习课,她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盯着教室西北角第一桌的风吹草动。在颜小乐心中,那里魅力无穷,即使身处寒冬,也能开出花朵。

此时此刻,顾清扬正写作业。大约三十秒后,他转过头,朝后座苏茜借橡皮,两人相视一笑,顺便聊了几句。颜小乐聚精会神地盯着,宣布偷瞄失败,索性低头解题。可越是心不在焉,题越是和她捣乱。再次烦躁地抬头,她发现苏茜的纤纤玉手正拍向她前排的帅哥,两人借机又调侃两句,惹得班长批评了他们。

“这就叫‘美女配俊男’。”某男生酸溜溜地说。

颜小乐心里很不是滋味,把作业撇一边儿开始涂鸦。她草草两笔,画出一个美少女形象。她以这种方法变相安慰自己,望着眼前的大眼睛高挑少女发呆。

小时候的颜小乐是个人见人爱的娃娃,长得可爱又水灵。她从小听着七大姑姨的啧啧赞叹声长大。但过了几年,她个子没长太多,体形却越来越瘦,像根豆芽菜。脸上也堆积了不少红红的小痘痘。都说女大十八变,自己就是典型的“长歪了”那种,可能是沾了点学术女的边儿吧,还不至于让亲戚朋友太失望。

放学时颜小乐百米赛跑一般冲出教室,享受楼道里空无一人的。刚出校门,天下起大雨,她只好站在门廊边,数雨滴从棚顶到地的时间。

后面有个人缓缓走来,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走到她身后。是一个瘦高的男生,穿着湛蓝的校服裤,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颜小乐的心激动起来,说了一百遍“不可能”,却抱着一丝希望,转过身去看。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黑不溜秋的脸,脑袋上挂着几颗不大不小的青春痘,咧着嘴努力装出温柔的样子。

颜小乐大失所望。

“蓝泥鳅,你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她没好气地说。

“送你回家啊,好歹我们也是同桌。一日同桌百日恩,我还没忘上次考试你借我答案呢。”蓝子寻一脸傻笑,颜小乐看着就烦。不过,让傻大个送一回没什么大不了,还能省了打车钱。颜小乐跟他走到学校后面的自行车棚,蓝子寻轻盈地跳进去,揪出那辆花花绿绿的自行车。

“喂,你不会是让我坐自行车回家吧?”颜小乐又气又急,这人好不仗义。

“有什么不好?”蓝子寻倒是满不在乎,“喏,穿上雨衣,我把伞绑身上,你淋不着的。雨中穿行,多浪漫啊!”他一脸陶醉,没等颜小乐反驳,三下五除二替她套上雨衣。

谁跟你玩罗曼蒂克啊,颜小乐皱着眉头想,一屁股坐上去。蓝子寻大喊“出发”,飞快地骑了起来。

颜小乐轻闭眼睛,听着哗哗的雨声,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小区楼道里,蓝子寻蹲在一边。

“姑奶奶,你可算醒了。“蓝子寻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睡了十分钟了,我摇你也不行,做什么美梦啦?”

“反正没梦你。”颜小乐看着他,发现他后背绑着雨伞,全身湿透。

“你……”她心里泛起一阵感动和惭愧,“你怎么不打着伞骑车,会感冒的!”

“没事儿。”蓝子寻说着就打了个喷嚏,“护花使者没打车送你回家,已经是罪过啦。”

“没关系的,我第一次发现雨幕中的城市真的很美。你让我看到了别样的风景,真的。”颜小乐笑笑,“快点回家吧。”

望着蓝子寻消瘦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他不那么傻乎乎的了。

TOW

一年一度的校艺术节即将启幕,以每班为单位表演节目。文艺委员苏茜已派人写好剧本,正招募演员。颜小乐知道肯定没她的份,却忍不住下课拿了剧本回来。

剧本很庸俗,无非是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颜小乐盯着剧本,心里勾勒出数天后台上的景象:苏欣欣饰演的公主薇拉牵着王子顾清扬的手,下台谢幕。她想演仆人,只要能在王子身边站着就心满意足。这时,蓝子寻的脑袋凑了过来:“看剧本呢?给我看看。”他“唰唰”地浏览完毕,翘着二郎腿胡思乱想:“嗯,我要去报名,演斯诺!”

“你演王子?”颜小乐“噗”的一声笑出来,“不自量力。”

“怎么不行?”蓝子寻挑起眉毛,“如果我是导演,让你演公主。”

为谋得一个角色,颜小乐不惜血本请苏茜吃了一周冰淇淋。苏茜满腹狐疑地看着她:“怎么,有事找我?”

“是是是。”颜小乐很窝囊地回答,“我可以演剧里的伊莎贝尔吗?”

“就那个仆人?我还以为你要演公主呢。”苏欣欣松口气,对颜小乐卑微的请求感到莫名其妙。

艺术节那天,颜小乐突然异常紧张。蓝子寻很绅士地送来一瓶雪碧,她不屑一顾地推开。在后台坐了一会儿,突然蹦起来去找苏欣欣,说她肚子痛,不想演了。

“行。”苏欣欣正对着镜子化妆。仆人这种可有可无的角色本来就是凑数,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她可不想和颜小乐浪费时间。颜小乐如释重负,逃一般地离开。

“你怎么了?肚子痛?我带了栀子金花丸,要不要吃点儿?”颜小乐刚走出来,蓝子寻一脸焦急,婆婆妈妈地问这问那。

“没事儿,装的。”不知怎的,颜小乐觉得自己太渺小,渺小到不敢与顾清扬对视。如今变成观众,才最舒服。

昏昏沉沉地看节目,颜小乐不得不承认,他们班的节目最亮眼。郎才女貌的演员配上大众化剧情,谁不为之倾心?王子救出公主时,台下一片欢呼。

节目刚结束,顾清扬就急匆匆跑向颜小乐:“乐乐,我演得怎么样?”

不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颜小乐受宠若惊,要知道,顾清扬从前几乎没和她说过话。她语无伦次地赞扬了几句。顾清扬坐下来,笑嘻嘻地说:“下周四是我生日,你要不要来?不用带礼物,来玩就好。对了,我很喜欢你那个蓝色U盘,找了许多地方都没买到,如果你能卖给我,本人感激不尽!”

下周四好像是个什么日子,颜小乐却突然想不起来了。她哪里管那么多,激动地说:“不用不用,到时候送你当生日礼物!”她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回家一定在日历上圈个圈。

“那太谢谢啦。”顾清扬投来一抹明媚的笑容。

沉浸在喜悦中的颜小乐并没有发现,站在观众席后面的蓝子寻狠狠瞪着顾清扬,一言不发。

THREE

颜小乐悄悄打开爸爸的工作抽屉,拿出他的u盘。这东西小巧玲珑,闪耀着纯正的宝石蓝色,确实好看。听爸爸说是别人送的,市面上买不到。她咬咬牙,满脸幸福地塞进兜里。老爸要是问起来,说拿走借老师了就好。她想。

周四一大早,她手忙脚乱地去蛋糕店取巨大的奶油蛋糕,打车往顾清扬家赶。路上接到蓝子寻的一条短信:别把U盘给他,相信我。颜小乐当也没当回事儿就删掉了。

这生日会规模真大。光是亲朋好友就挤满了顾清扬家的别墅,礼物成堆成堆地放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颜小乐盯着那堆礼盒,对自己的蛋糕丧失信心。顾清扬正招待客人,看到颜小乐,径直朝她走来。

“乐乐,你来啦?”他笑起来真是好看,“还带了这么大个生日蛋糕?你真好!对了,U盘带来了吗?”

颜小乐热血沸腾,手伸进兜里的一刹那,她想起蓝子寻的短信。不知怎么的,她想考验一下眼前的男生。她笑笑,对顾清扬说:“啊哈,实在对不起,那u盘爸爸就是不给我。我给你带了个其他样子的,也很好看。”

那帅哥的脸登时变色,眼神也变得冷峻起来。这一切,颜小乐看在心里。她真想揍他一拳。顾清扬勉勉强强地点头,借口有事离开了。颜小乐也不罢休,在众目睽睽之下,提了蛋糕就走。落荒而逃的她好想大哭一场,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脚下冒出一个细长的影子,挡在颜小乐身上一动不动。颜小乐抬头,发现蓝子寻正低头看她。遇着个熟人,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开始释放。

“姑奶奶,别哭啊。”蓝子寻扶她起来,“你没去顾清扬的生日会?U盘没给他吧?”

颜小乐一脸义愤填膺的滑稽表情:“凭什么给他?他分明是利用我!”

“对了,”她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他u盘,又为什么不让我给他?”

“这个嘛,”蓝子寻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我爸和他爸是一个单位的,某天他偶然听到顾清扬他爸说想了解些你爸公司的什么机密,需要你爸的u盘拷出些文件什么的……凭我福尔摩斯一般的敏锐头脑,就觉得顾清扬最近对你的态度很不正常,所以就来禀报啦!”

他这人可真没正经。颜小乐破涕为笑。

“哎呦,都快中午了。要不我请你吃顿抚慰餐?”蓝子寻问。

多愁善感的颜小乐望着蓝子寻,她想笑,眼泪却不争气地留下来。

“妈呀,怎么又哭了,用不着这么感动吧?”蓝子寻挠着头,不知所措。

FOUR

走进饭店,颜小乐惊奇地发现死党林萧拎着一个盒子,笑盈盈地走来。

“萧萧!”她兴奋地扑上去,“你怎么在这儿?”

林萧俏皮地一笑,皱着眉头揪她的脸:“你这小屁孩,花痴到一定程度了吧,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泥鳅商量好要给你开Party,没想到那帮忘恩负义的家伙全跑顾清扬家了,连你这主角也被勾引走了!”

颜小乐紧紧抱着林罗,恨不得把她压扁。和好朋友在一起真是幸福。

蓝子寻嚷嚷着要请客,颜小乐没客气,点了好几个菜。她把买给自己的蛋糕拿出来。前一阶段有点发烧,每天追求那些虚无的不值一提的东西,竟有些神魂颠倒,还屁颠屁颠地给人家过生日。眼前出现顾清扬模糊的脸,她晃晃脑袋,把他晃出去,不准回来。

林萧把礼盒拆开,拿出一个可爱的毛毛熊:“乐乐,生日快乐!”说着问蓝子寻:“你送我们乐乐什么见面礼?”

“这一桌菜不就是吗?不过,我的确还买了个东西。”

“什么玩意?快快拿出来。”

蓝子寻突然脸红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所措。他低头笑了一下,双手递出一个盒子。

颜小乐急忙打开,是一条裙子。这不就是苏茜演薇拉公主时穿的吗?只是颜色有点不对劲。怎么不是粉红,而是这奇怪的四不像颜色?

林萧嘻嘻哈哈地说“噢,蓝子寻你太用心了!来,说点获奖感言。”

蓝子寻不自在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一直觉得苏茜那么盛气凌人、心胸狭窄,就不该演心地善良的公主,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我毕竟不能做主啊!我想,那就买条一模一样的裙子给你,只有你才配演这么美丽的公主!只不过……粉色的卖完了,我只好买个栗色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周围的光芒淡淡的,蓝子寻透过烛光看颜小乐,不知她脸上流下的晶莹液体是什么。

颜小乐抽搭几下鼻子,一丝温暖和感动慢慢地溢出,融进身体的每个角落。林萧搂着她,举起杯子:“祝小乐生日央乐,大家来唱生日歌!”

其实,做个普普通通的伊莎贝尔又怎样,她善良,纯净,心怀美好,她的身边有许多伙伴,即使远方的路上遍布荆棘,他们也会共同前进,相互鼓励。颜小乐沉浸在幸福中,尽管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也不愿当公主,但这个美丽的栗色的梦,她愿永远守候它,待时光匆匆流逝,莞尔一笑,它亦悄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