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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苦哀婉的《望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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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唐]温庭筠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洲。

温庭筠,生活于中晚唐时期,仕途虽终官至国子助教,但以仕途之名留于后世者甚微。其精通音律,诗词并工,尤长于词。他的诗词形式优美,辞藻艳丽,音韵和谐,读来朗朗上口。内容偏重闺情,哀婉凄清,被誉为“花间鼻祖”,列为《花间集》词首,对后世词风影响甚巨。

其流传于世,且广为传诵者,以《望江南・梳洗罢》和《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为名。《望江南・梳洗罢》,以白描之笔,写尽女子思夫之情深意长,肝肠寸断。世人在评说此词时,因其线索单一、画面简洁、不事雕饰之笔,而忽略了以其清新、明快之词风中所寄寓的浓浓悲情。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言简意丰,意味悠长。阅读欣赏诗歌要得到真切的了解,必须明了作者所处的环境,明了时代的经济水平、社会风貌,应把诗歌中的人与物还原到当时的生活中去,而不应脱离生活背景,对诗歌进行断章取义,架空分析。陈寅恪先生说“古人著书立说,皆有所为而发,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如何评价古人及其学说,如何欣赏古诗词,陈先生道出了方法。联系诗人生活的时代背景,(这里的背景,指当时的生活水平、生活风貌,而非阶级性很强的社会矛盾。)这看似不经意的八个字里却浓缩了诗人丰富的意象。

(1)谁梳洗?女人梳洗。“梳洗”,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梳头洗脸。梳头洗脸本是生活中的常事,即使在古代男人也要梳头洗脸,为何在此处我们读出了诗歌的主人公是一名思夫心切的女子呢?按照生活上的习俗,虽然男人和女人一样,在生活中都有“梳头洗脸”这个习惯,但在文言诗词中大凡用来专指女性,“梳洗”一词几乎成了女人的代名词。温庭筠在他的另一首词《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中用“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一语,描绘了一贵族女子空虚寂寞的梳洗打扮。(2)何时梳洗?早上。昏定晨醒,这是中国几千年的生活习俗。晨醒梳洗毕,才开始新一天的生活。李清照写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梳头本是早上之事,到了日色已晚之时,即晌午,才开始慵懒的梳洗打扮,为何时近晌午了还要梳洗呢?诗人为了排遣心中的愁绪还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3)为谁梳洗?“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珠缨炫转星宿摇,花熳斗薮龙蛇动”是对女人服饰的浓妆艳抹,“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为了自己的意中人其打扮其美才有意义。这里诗人并没有用尽笔墨去描摹女子打扮的过程,去描摹女子打扮的情状,单单一个“罢”字,给读者流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罢”,“完毕”之意,通俗的解释就是一件事做完了。可以想象,此女子晨醒之后,把梳洗打扮是当作一件事来做的,梳洗时间之长、梳洗打扮之认真就显而易见了。(4)罢后何为?一个“罢”字之后,按常理应是早餐,而女子见夫之急切,连早餐的时间都嫌过长,因而顾不得早餐,只得忍受肚子的饥饿而急切地赶到望江楼去守望自己的夫君。(5)与“罢”关联的是“独”字,“独”表面上写女子孤独一人候望自己的心上人,隐含着与心上人分离而带来的孤独之苦,实则暗含女子登楼远眺之早。“只道君行早,除君更无人。”望江楼,本为登楼赏景而作,是游人、商人、客人会聚之处,可谓繁华喧闹,而今楼上只此女子一人,思妇望夫心切而登楼远眺之早可想而知。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情景交融,悲情横生。诗人极尽夸张之能事,“千帆”二字写尽了女子希望与失望并存,这次的失望竟是下次的希望,女子整日便在希望――失望――希望的交替中孤苦地等待自己的夫君。从江上第一帆满怀期望的眺望,到斜晖中令人肠断的失望,里面蕴含了上千次的孤苦与渴求。食不裹腹历千次而不悔的女子见夫之切,用心之专与背信弃义而不归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千帆”,即千船。古代船只行走除了人力拉纤,风力是船行驶的主要动力,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风力的作用,因此靠张扬大“帆”来积聚力量推动船只行进。但在此处,“帆”还另藏深意。“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独倚望江楼上的女子聚精会神,引颈远望,远远地映入到她眼里的帆是她希望之所在,精神之寄托。而“船”只有到了近处才看得见,一个“帆”字把女子翘首远盼、心境专一之情景描绘得淋漓尽致。一个“皆”字,表面上写女子百般等待,千般期盼,实则突出千百次的失望给女子带来的心理磨难。

“斜晖脉脉”是思妇当日当时的自然景观,自晨醒梳洗至夕阳西下,诗人巧妙的借日光的变化与首句呼应,形成从早至晚的时间线条,将思妇女子一天的活动浓缩在“千帆”的意境里。斜晖脉脉,更能激起女子的思夫之心。“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太阳落山了,鸡上窝了,牛羊回来了,令人魂牵梦绕的夫君为何还不回家团圆呢?“悠悠”,流水貌,白天江面百帆竞发,人来人往,时至傍晚,百帆竞去,人畜归家,喧闹的江面静了下来,暗了下去,只剩下静静的江水不停流淌。思夫女子早上满腔的希望伴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希望过后是失望,伴随失望而来的愁绪一如悠悠的流水永无止境,永无停息。

“肠断白州”,愁情满怀、斜晖逝去,女子的目光偏偏又遇到了他们当年分手的白州,这怎么能叫她不肝肠寸断呢?这是比较权威的解释,但读来总给人不畅之感。白洲,洲,江中陆地。白现写作白萍,水中一种浮草,常开白色之花,古时男女常采萍花送别,象征男女爱情纯洁如花,毫无瑕疵。白洲亦即男女告别之处。据今人考,“望江楼”和“白洲”在唐代已确有其处。望江楼在四川成都东门外的锦江河畔,相传唐代女诗人薛涛常在此处登楼远眺江景,且与文人墨客诗词唱和,后人为纪念她,临江建望江楼,供游人观瞻。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因一副对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悬征下联而名声大噪,后沿江处多建楼阁亭宇而以望江楼名之。白洲是唐代的称呼,今称莲花庄,在浙江湖州东南的苕溪之畔,以碧水风荷、景色幽绝著称,是当时闻名海内外的风景胜地,后因元代书画家赵孟在此置业,始名莲花庄。追溯“望江楼”、“白州”之来历,足见二者在温庭筠寥寥二十七字的《望江南》中的深意。

后人读诗,以为删去“肠断白洲”即可。因前四句已描摹出一个倚楼等待离人归来却一再失望的思妇形象,“斜晖脉脉水悠悠”借景抒情,寓情于景,给读者留下足够的审美空白,而“肠断”一语直露有余,含蓄不足,似画蛇添足。初读似有道理,实则不然。女子何以在今日晨醒梳洗毕而独倚望江楼?除去“白州”三字,似有突兀,不得而知。诗人在此借用白洲这个典故一则介绍思妇女子“梳洗罢,独倚望江楼”的缘由:二人别离之时,虽非如古人样相互赠送白萍而海誓山盟,而约定相见之日那定在情理之中;二则,今日是归期,归期已至,待君不归,其为何也?面对悠悠的江水,念及临别时的温情软语,女子失望之极的愁绪随即演化为对负心人薄情寡义的怨恨。思妇因希望而失望,由失望而绝望之情之境幻化为悲情之极致。

“肠断白洲”,寓情于景,将悲情升华为极致,又似画龙点睛,可谓妙笔生花!

赏读全诗,除却涵吟诗人的用语之妙,对诗人独到精巧的构思也叹为观止。简单五句话,寥寥二十七字,主人公自早至晚,望尽千帆皆不是的思夫之境,画面鲜活,形象生动;女子思夫因希望而失望,由失望而绝望之情,凄清婉转,真实动人,线索一明一暗,相辅相生。诗歌叙事简练而意丰,白描行笔深刻,一个活脱脱的凄美女人无不令人悲叹,令人扼腕!诗言志,而这正是诗人用心之所在。

向元茂,男,语文教研员,现居湖北秭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