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豆腐圆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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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照例跟母亲去她大学同学和最好的朋友卉姨家串门，蹭一顿地道的家乡饭，吃几个卉姨亲手团的豆腐圆子。一直很馋卉姨做的这道菜，半个拳头大小的圆子，似沉似浮地在一碗清汤中端上来，皮用碎豆腐做成，煎得微带金黄，馅通常是瘦肉、蘑菇、荸荠和花生，拌上小磨香油。一个圆子吃下去，豆腐的家常和肉的浓香，让舌尖到胃，都暖暖地踏实下来。母亲这一辈的女子，大多都会做这道菜，但卉姨做的，外表看起来更精致，馅也调了又调搭配到最可口，就像卉姨的人一样，在同样粗糙的日子里磨砺过，她却依然保留着异于同辈女子的温润和精致。

母亲悄悄告诉我：卉姨前阵子要离婚呢。我大吃一惊抬头，母亲却又说：现在又好了，不离了。

在母亲悄声讲述中，我看到一个山沟里贫寒人家聪明灵秀的女子，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含泪跟上门的媒人约定，同意婚事，条件是夫家供她念完大学。四年，菁菁校园，年轻岁月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沉淀下低回婉转的心事。她爱上男同学。而当他对她说出她无数次梦中期望过的那些话，她却只有摇头，泪水终于流下来，湿透那些日子，湿透那些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汇款单。对那个年代的她们，承诺，就是生生世世。她终于嫁给填汇款单的男子。生活简单、平静，她的心事，只有大学最好的女朋友知道。男同学断断续续给她写信，他也结婚生子，却又早早离婚，对他，她是永远的依恋，为了心中那份不舍，他找机会出差，找机会路过小城来看她，而看着对她呵护倍至的丈夫和一双伶俐的儿女，她能做的，也只有守着这份心事，继续操持那些家常的日子。如今，儿女已陆续成家了。她终于对丈夫说她想离婚。对她，也许早已是几十年的委屈和等待，对丈夫，却是突然割裂的疼痛，那么健壮的男人，突然就病倒了，在一夜之间，成为一个需要她来小心呵护的人。后来，卉姨再也没有提过离婚的事了。

日子，就如她做的豆腐圆子，在雪白金黄的外表下，你无法知道，一个女人，用了多少的时间和心血，把那些琐碎的心事调和好，再用手掌，轻轻把它们糅合，仔细包裹，终于团成一个温和饱满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