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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前,如果你问我,将来愿不愿意从事调解工作,我一定会瞪眼发笑:“这种事和我有关系吗?”就像在今天,许多“潮”人听到《金牌调解》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前仍然还会是鸡毛蒜皮飞扬,柴米油盐呼啸而过,家长里短席卷而至。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来,找找原因——
其一,无数“好管闲事”、热心公益的大妈大爷热爱调解工作,投入调解工作,结果把调解弄成了老年生活关键词。在电影、电视剧、新闻等的形象展示中,调解人仿佛永远是那种大嗓门、热心肠、和事佬的形象,调解过程则洋溢着基层生活的原生态味道,这些对于老年人是有趣的事情,对时尚一族则是土到掉渣的古代生活。
其二,多数人特别是年轻一代,遇到矛盾,习惯于关起门来一对一战斗,要么顺利解决,要么直接崩溃。至于寻求中间人的帮忙,往往是涉及到重大利益争端才想起的事情,至少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这时候也已经是徘徊在法庭之外了。
不管如何,在年轻人熟悉的社会生活中,调解纵有千百种必要,但是显得那么非主流和不优雅,就更别说有没有“范儿”了。可以说,年轻人中,谁要是喜欢做调解员,谁就要牺牲自己的形象——虽然也能在生活圈内赢得好口碑。
幸而,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知识可以优化一切。
我不知道江西卫视当初研发这个节目的灵感来自何方,可是我们可以注意到,这个节目从一开始便找到了一个基调,这个基调使得一场关于调解的创新充满可能。
这个基调就是诚恳与低调。
如果《金牌调解》走的是那种哗众取宠、攫人隐私的路线,或许也会成为“知名”的节目,可是它会因此失去真诚与从容,从而会有一个更大的损失,那就是无法吸引一些思虑深切的知识人群走进演播室——他们可以把深奥的人生哲学翻译成精致的散文小品,流畅优美地展示给电视观众。这是一种深入浅出、学而致用的本领,这种本领会让人迷恋,并使得节目拥有强大的核心竞争力。
这样,从2011年春天起,当一群人出现在江西卫视的屏幕上,调解人形象似乎突然有了明显的改观。无数观众意外地发现,一贯低调的江西卫视播出了一个特别的节目叫《金牌调解》,在令人眼花缭乱甚至血脉贲张的事件激流中,有一群人却以一种真诚的姿态,散发出知识、理性、品格的魅力,最终把迷途中的矛盾双方带回充满希望的堤岸。这个现象让低调成为一种个性鲜明、回报丰厚的战略。
侧立在似乎穷尽了制片人娱乐智慧的知名电视节目旁边,《金牌调解》几乎在一瞬间就与娱乐节目分离开来(虽然在一段时间里,仍然会被定性为娱乐节目),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了调解人的整体形象。
从运作模式上讲,坚守务实低调,可以使一个电视节目变得大气开放,哲学理性、教育观念、传统美德、新锐见解等等都有可能叩门而入,在这里融合成一个强大和崭新的气场,通过一家一户的调解,直通千家万户的心灵。一句话,传媒的力量和知识的力量十指相扣,劲道十足。
所以在不久之前,当许多人问起我,参与《金牌调解》有什么感觉,我常常会想起一种老中医的形象,他们微笑着望闻问切,微笑着书写药方,药到病除,惠及众生。对调解和调解者而言,这已经是够雅致的了。
但这还不是足量的优雅。真正的优雅还应当是灵动的、自在的、有趣的、丰富的。
2011年10月4日播出的那一期节目里,妻子曾经爱写诗,丈夫也爱她的诗,只是数年AA制的婚姻生活使她变成了丈夫眼中的另类。调解现场,我们当然可以用朴实的话语辩明对错、重申责任,可以拍着当事人的肩膀大声数说“千年修得共枕眠”之类的大实话,可是又有什么比一首即兴而作的诗更能唤起他们的往日温情呢?于是我请丈夫为妻子梳一回头,在这个空当,我写下了一首诗,并请主持人章亭在非常优美的背景音乐中作了十分优美的朗读:“头发在你的手里/往事全都在那里/请将头发挽起/别将往事忘记/其中有一绺白发/全是最初的记忆/你我缠绕在那里/再不说什么分离。”
在2012年4月26日下午录制现场,为让一位嗜赌成性的丈夫明白“怎么来,怎么去”,我送给他一首诗:“一赌一家空,只缘精神穷。有节竹自立,何必借东风?”以此命题,让他去参悟。
这些环节触动了当事人,也深深地打动了荧屏前的观众。这种场景成为《金牌调解》的标志之一,也使调解团队更为真切地把握到以文化元素创新节目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正是如此,诗歌、游戏、小品、歌唱、舞蹈让调解任务已经提升为调解艺术。或者说,调解艺术已经能够从语言艺术的领地,拓展到整个知识的领域。
问题是,如何才能在调解的现场,尽量契合、足够流畅地把艺术的光环赋予这种复杂的互动。显然,这不可能是一个提前设计或者照搬套用的“力气活”,而是一种心灵力量的自然释放。如果调解团队无法感受到心灵深处那种灿烂的“绽放”,他们也就无法“挤出”优美的语言和感人至深的诗歌。
我常常坐在调解席上,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思考这个问题。愈来愈强烈的感受就是,必须学会呵护自己的童心。有一句话说得好,无论心有多么丰富或复杂,一定要保住一份孩子气。这份孩子气其实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童心,其中有天然的恻隐之心、质朴的人文情怀、本质的文思与诗兴。这份孩子气可以让人获得足够的高度、广度与深度,以怜爱之心、关怀之情面对人群的种种苦难与困扰,从而双眸明亮令人信赖、双臂有力让人心安、双唇伶俐发人深思。
有童心的人不仅带给人拂面春风,更可贵的是他们能眺望到一种幸福的生活情境,给予人们方向。世态凌乱,人心复杂,能为我们指路的当然不是儿童,而是智者的童心。
(作者系《金牌调解》栏目调解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