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无语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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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曾有那么一段浪漫如歌的时光。他们曾经相依相偎，山盟海誓；他们曾经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然而，残酷的现实像一把倚天剑，把他们切开了。毕业后，他自愿回到那贫穷落后、遍地沙尘的故乡，做一名长年与孩子相伴的乡村教书匠。而她，在城里当局长的父亲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她轻松惬意地走进机关大楼。
离开校园前的那个晚上，他们最后一次在枫树林散步。月亮躲在云缝里不肯出来，仿佛不忍看到那凄婉的场面。
“我要和你一同到乡下去！”她扑进他的怀抱，坚定地说。
“别傻了，我的小公主。能进机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如果为了我，从金窝跳到泥窝里，我的良心会一辈子不得安宁！”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努力控制自己感情的激流。
“不！我不能没有你！”她紧紧地抱住他，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嘤嘤地哭泣着。
他毅然地把她推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忘了我吧！”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角。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老家。她想通过父亲把他调进城里，得到的却是父母的嘲笑与不屑：“穷乡巴佬，还想攀我们家的高枝，门都没有！”她无可奈何，只有靠鸿雁传书，把自己的思念与深情写入信中，寄给远方的他。然而，她寄出的信都如石沉大海。她想亲自去他的老家看他，却被父母强行拦阻。她的父母还威胁她，如果去了，就不要再回这个家。她终于犹豫了，怯弱了，绝望了。她觉得自己与他是有缘无分。最后，在父母的安排下，她木然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和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组成了家庭。
时光荏苒，20年一晃而过。在这20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离异了，至今还孑然一身。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事业上，成了一位有口皆碑、奋发有为的女局长。
夜阑人静的时候，她仍然会想起他，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校园美好时光。他那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都快被她的手磨烂了。她一直在寻找去他老家的机会。
那年夏天，她终于有机会到他所在的那个乡检查工作。面包车一路颠簸，她的心也一路起伏。随从人员不解地看着这位女局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最穷最偏僻的乡村检查？
村子到了。村里的贫穷让她触目惊心。村里的小学堂设在破败不堪的祠堂，祠堂里摆着十几张破烂桌椅，却找不到学生，也找不到老师。
“老师和学生呢？”她问前来接待的老村长。
老村长长叹一声，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来。
她听着听着，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原来。村里唯一的老师，也就是他，这个村里的栓娃子，在两年前积劳成疾，咯血不止。在村里人的劝说下，他到县医院一查，竟是晚期肺癌！他没有钱治疗，也没有时间治疗。学校就他一个老师，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他全得教，终于有一天，他倒在了讲台下。从此，村里没有了老师，娃儿们要上学，就要赶几十里的山路去邻村的小学。
她真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而，她还是尽力止住泪水，颤抖着声音说：“我想看看这位好老师的墓地行吗？”
老村长领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祠堂后面的一座小山丘，山丘上堆着一个小坟包。
“这是栓娃子的遗愿，他说睡到这里，以后还可以听到娃儿们的读书声。可是现在，学校都解散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老村长边说边流泪。
她和随行的人都默然了，面色无比凝重。坟包上已经长满了萋萋青草，在寒风中瑟瑟舞动。一个穿着破烂、瘦弱不堪的女孩蹲在坟边，如石雕一般木然不动。
“这是他的一个学生，叫马小花，很聪明，可惜家里太穷，她爹娘要让她休学去打工，是栓娃子多次到她家里做工作，还自己拿工资给她垫学费，才使马小花读上了书。”老村长向大家介绍说。
“这位老师家里还有别的人吗？”她问老村长。
“没有！他父母早就过世了，他也一直没有结婚。听说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过一个相好的，他刚回村的时候，那女娃还老写信给他，后来不知咋的就断了联系……”说着说着，老村长的眼圈又红了。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来，此时此刻，她真想扑到坟头，大声问他：“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她和一行人准备离开坟地时，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她：“你……你是城里来的徐阿姨吗？”是马小花叫她。
“我是，小花，你有什么事吗？”她问马小花。
马小花站起身，看上去她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却抿得很紧。
“这是马老师在世的时候，要我转交给你的。马老师临终的时候说，你一定会来看他的！他把想说的话都写在这里。”马小花说着递来一封已是皱巴巴的信件。
她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蓉：
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知道，这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高墙深垒，让本该相爱结合的人，却只有天各一方，遥遥相望。我是一个怯弱的人，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世俗，我只有把对你的爱恋与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让这份爱恋与思念折磨了我整整20年。
我也曾经想过冲出这片贫瘠的土地，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但我最终还是选择留下。因为我的良知不允许我做一个逃兵。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我无法逃避，我决不能一走了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让知识的阳光雨露能降临这片贫瘠的土地，让故乡的下一代不要再重复祖辈父辈的悲剧。
请原谅我当年没有给你回信，因为我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卷入一段痛苦而又无奈的感情漩涡。原谅我吧，蓉！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心愿，你的快乐就是我的祝福。我没有理由让我深爱的人去感受一丁点痛苦！
最后，我要拜托你一件事：马小花（也就是交给你信的女孩）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也是最刻苦的学生。可惜她没有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山村里一棵这样的好苗子，得不到应有的珍视与爱护，以至于最后被摧残和湮没。我只有把她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帮她一把，让她成为村里的一颗启明星。你能答应我吗？
蓉，写完这封信，我仿佛把这20年来压在心头的重担都卸了下来。即使我现在走了，也无怨无悔！
别了，蓉！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你祝福的！
信笺被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打湿，犹如绽开一朵朵白梅。她已是泣不成声，全然不顾周围人对她诧异的目光。
一年后，由于她的全力争取与扶持，村里在原来的祠堂位置新建了一所崭新漂亮的希望学校。
又过了几年，村里的希望小学分来了一位师范毕业的姑娘，她就是马小花。每年细雨潇潇的清明节，马小花都要捧着一束白玉兰花放在学校后山的坟头上。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因为她洁白无瑕，献给人间的只有芬芳，就像他短暂而又热烈的一生。徐阿姨曾经这样对她深情地说。
（作者单位：江西省南昌大学附属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