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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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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达快车开到兰州,已经半夜。

航空测量队的翻译人员刚到旅馆,芦队长又派来汽车,把小芳丽接到专家招待所去。

“小芳丽啊,明天你跟我一起坐飞机去酒泉,好不好啊?”

“哎呀,我真高兴死啦!”小芳丽跳了起来。航空摄影分队不是要安在那里吗?她歪起小脸,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的,只是看着芦队长笑,忽然跺脚说:

“你骗我!一下火车,就骗我!”

“真胡闹,队长还会哄你玩吗?”

“真不哄我?”

“真的。我们要提前开工。明天有一架飞机到酒泉去,我和你的专家跟飞机先走,去做准备工作。”

“我的专家?是男的,女的?”

“男的。就是航空测量专家拉多夫,我们的总工程师。”

“坐飞机来的?是哪一个?你带我去看看。”

可是拉多夫已经睡下了。小劳丽回到旅馆,心里乱糟糟的。按照合同,这个队要在夏秋之间,把河西走廊南北的祁连山,大戈壁,和柴达木盆地测绘出来。正是她萝想多年的地方。她从小住在海边,就萝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现在西北高原上的积雪和连天大漠,都要在他们的机翼下展现出来了。可是在飞机上工作的苏联专家,为什么没有女的呢?

一路从北京坐火车来的女专家,都这末快活,热情,说一口漂亮的莫斯科话。特别是冲洗专家尼娜,可爱极了,简直是个小美人。她最年轻,才二十六岁,中国同志都叫她“小专家”。给她当翻译,该有多好!而且,姑娘总是姑娘。在野外生活,跟女专家总要方便得多。可是小芳丽多末想在飞机上工作啊!

总工程师,又不出航,又不是女的。唉!

第二天清早,她饭也顾不上吃,就赶到飞机场去。

飞机已经发动了。芦队长指着机舱门口,说:“那就是你的专家。”

“哎呀,妈呀!”小芳丽差点没叫出来。扶梯上站着一个又高又胖的老专家,满面红光闪闪,穿件火红的短袖绸衬衫,肚皮圆滚滚的,正拿着一把小梳子在秃

顶上梳着一小绺疏落的淡发。可不是在地质部见过的!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专家,偏偏跟上他了。

胸口堵满了什么似的,飞机一起飞,不由得伏到窗子上。拉多夫走了过来:

“不舒服吗?躺一躺。”

她点点头,躺在座位上。胖专家又提过来一件皮大衣说:“现在三千公尺了。还要上升。冷吗?盖上吧……气候不好,有云,所以震荡。”他掏出一小瓶香水,叫她闭上眼睛,就往脸上楞洒一阵。“晤,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飞机忽悠悠的,猛一下沉,又抛起来,海船似的。真想起来看看。可是……

过了一会,老专家又提过来一只大桶:“如果想吐,就吐在这里吧。我的航空员,都是些小水牛。从来不准备清洁袋。”

小芳丽扑哧一声,笑了,坐了起来。拉多夫也笑了,坐在旁边:“云缝下面,是雪山,看见吗?已经过了鸟鞘岭了。现在是沿着河西走廊飞行。如果天气好,是很好看的:祁连山,是白的海,走廊平原,是绿的海:大戈壁,黄的海。”

“多好看的白云!”小芳丽忍不住说。“跟海一样。在飞机上工作一定是很有趣的:云采在脚下,头上还有天。”

“是的。有时候我还想做诗。”老专家微微笑着。“可是总也写不成:心叫云采堵住了。”

工作一开始,每个人对天气都敏感起来。

航空摄影队设在兰新公路跟前的一座新村里,南而可以看到祁连山的雪峰。总工程师不管睡得多晚,清早五点就爬下床来,跑到院子看看天气。

实际上,眼睛只能看到几十公里以内的天气,测绘区却比沿海几省还大,一片晴一片阴的。而且每天的天气预报,头天下午七点都来了。可是每个专家,哪怕是穿过院子的一忽儿,也要本能地抬起头来看看。

碰上好天气:总工程师便乐喝喝的,一时雨手捧住圆滚滚的大肚皮、跟在他的中国学生后面跑步,一时跑到指挥室里,拿起电话,用中国话学着小芳丽的口头禅:“机场吗?我说,我说……”飞机一出动:便整天守在无线电话跟前,不住地呼唤:“你在哪里?”“天气如何?“你的电报是几号?”“很好很好!前方可能出现卷云。”“坚持前进!我照看着你……”

要是有云雾,心里就像有病似的。要是“碧空无云”,整个心胸也豁然开朗起来。

苏联来的空勤人员,技术都很高。只要云屑裂开一道豁口,也能准时赶到,把地形拍摄回来。可是祁连山终年积雪,地形不清楚,只有夏天是空中摄影的季节。可是夏天又多云多雨,一天几个晴阴。酒泉盆地难得看到雨点,眼前的雪山上都经常闪电打雷。飞机在六千公尺的高空横过峡谷,也要突然掉下去几百公尺,跟着又被抛到气流的顶峰。小芳丽听着天空发回来的无线电话,这颗心就像在飞机上悬着似的,只是随着云海的惊涛骇浪浮沉。

人在地上呆着,心却跑到天上去了。

“好顽强的敌人啊,”拉多夫说。“不狠狠地打几个大歼灭战,祁连山的气候是不会屈服的.”

谢天谢地,祁连山来了“碧空无云”的天气预报。

像老战马听到了炮声,总工程师叫了起来:“进攻的信号响了!”晚上,他把小芳丽找到房里去:“一场恶战就要开始。我要像在战壕里的日子那样,和亲爱的新战友渡过战斗的前夜。”

他从旅行箱拿出一叠照片来,都是他跟妻子和独女的合照。最早的一张,发黄了,挺细致的,可平平展展地粘在纸壳上,女儿偎在母亲怀里,头发像一团轻柔的绒毛。可是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和小芳丽一般大。

“这张照片,”拉多夫说,“在战争里和我一起过了四年,直到柏林城下。每逢战斗前夕,战友们便拿出怀里的纪念品,一块儿看看,谈谈,给难忘的时刻留下共同的记忆。这个习惯,我一直带回航空测量队来。”

他说,幼年时代,他也是很喜欢云采的。父亲是老农艺师,常常带他到处旅行。大自然把他们吸引到祖国各地。于是他想做飞行员,考进了航空学院。可是没达到目的:血压高了。于是又考进了航空制图测绘学院。从那时起,云雾就成了他的敌人。那时正是苏联建设初期,很困难,但是到处热火朝天,和中国现在一样。他从南到北,一年过四个春天;他萝想每一个巨大的工程,都要有自己一点心血。“生活这样叫我入迷,直到三十一岁,我才想起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