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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PK6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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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小白站在那棵硕大的桂花树下,闻着桂花一阵阵馥郁的芬芳,不由得痴了。那些桂花,米粒一样散落在枝枝杈杈上,花朵细小琐碎,不娇贵也不惊艳,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饮都是由桂花精制而成,难怪宋人有诗:桂子云中落,天香云外飘。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倪小白,你在这里做什么?”她一转头,见是隔壁班那个唱歌唱得顶好、又酷又帅的男生方宏宇。倪小白忙用食指抵在唇上,撮起嘴唇“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声。

方宏宇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做贼一样!”倪小白叹了一口气:“今天周末,原指望早晨可以睡个懒觉,可是一大早就被老妈‘轰’起来了,逼我去补习奥数,说是将来参加竞赛可以加分。可是我对那些数字天生不敏感,看到那些数字我就头疼想睡觉,还不如在这里想想桂花为什么那么香呢?”

大清早,公园里除了那些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再无闲人,倪小白和方宏宇站在桂花树下大倒苦水。方宏宇说:“咱们的命可真苦啊,我妈让我去少年宫学舞蹈,说是花了很多钱,又托了人才请到的名师。去年一所中学的一个男生,因为舞蹈跳得好,被清华特招,我妈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冒,非逼我去学舞蹈不可。”

倪小白忍不住笑了,笑得弯了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指着方宏宇半天说不出话来。方宏宇虽然歌唱得好,长得又很帅,但怎么看都是硬胳膊硬腿,很硬朗的男生,根本没有柔软到可以去跳舞的程度,先天条件不足,更何况半路出家,修成正果的机会十分渺茫。

“亏你妈想得出,让你学跳舞,看来你比我惨多了。”倪小白揉着笑疼了的肚子说,“咱俩一起逃课去书城看书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出了公园,直奔全市最大的图书城……

下午回家,家里静悄悄的,倪小白以为没人,哼着歌准备回房间写作业。老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问她:“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倪小白吓了一跳,抚着胸口抱怨:“美女,以后在家里,拜托弄出点声响来,这样悄没声息的,想吓死谁啊?”

倪小白的老妈敛住笑容,摆出家长的范儿:“记住了,以后别张口就美女美女地叫,再没大没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吧,今天上午干什么去了?”倪小白有些心虚,看老妈的脸色,想是知道了些什么,底气不足地说:“还用问吗?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我上课去了啊!”

死抗到底的结果,可想而知。倪小白的老妈动了怒,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个丫头片子,你上课用手机偷听周杰伦的歌,下课偷看郭敬明的《最小说》,你当我不知道啊?今天居然发展到跟一个男生逃课去书城看书,你当我的钱是海水潮来的啊?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部投资到你身上,是指望你有一个好的前途,你怎么就这样不知好歹地糟蹋呢?说,你是不是早恋了?”

倪小白也来了气:“你就知道逼我学这学那,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不感兴趣,你花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还有,拜托你,别看到一个男生和我在一起,就怀疑我在早恋,你上次跟踪我,当我不知道啊?你的那一套早OUT了。”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一下子被引爆了。倪小白的老妈是60后那一代人,介于传统和现代之间的断层期,他们谨小慎微,吃过苦,受过罪,受传统影响较大,所以对90后的倪小白的行为根本不能理解――有那么好的学习机会,居然不懂得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是气呼呼的,谁都没有理睬谁。倪小白的老爸下班回家,看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倪小白的老妈就把枪口调过来,对准了倪小白的老爸,夹枪带棒地说:“你成天就知道忙啊忙的,你的宝贝女儿早恋了你都不知道,像你啊,情商高。”

倪小白再次发现老妈跟踪自己是在两周后。

那天,倪小白换了一件白色T恤,然后跟老妈说去同学家借笔记,就出门去了。路上又遇到隔壁班那个又酷又帅的男生方宏宇,他说去图书馆找资料,刚好一个方向,可以同一段路。方宏宇抱怨自己去少年宫学舞蹈,简直就是酷刑,哪是什么舞蹈啊?每次去了都压腿,腿都快压断了。倪小白就笑:“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天天被监视,被跟踪,你看后面,那不是?”

方宏宇一回头,果然发现倪小白的老妈,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处窥探。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笑,然后分手各自去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倪小白的老妈就病了,躺在卧室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倪小白并不理会,心想: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又拿装病来威胁我,这一套早过时了。

过了一个小时,声渐渐微弱,倪小白跑到卧室门口偷偷地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心立刻提到嗓子眼,老妈躺在床上,身体佝偻成一团,脸色苍白,额上的碎发被汗水湿成一缕。

老爸出差不在家,只剩下老妈和自己,关键时刻,不能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120急救电话,把老妈送进了医院。

老妈的脚脖子崴了,又红又肿,像大萝卜一样,疼痛难忍。急救室的医生骂她,脚脖子崴了死不了人,送外科吧。倪小白被医生骂得哭了,这可是自己的亲妈啊,居然小心眼地以为她装病威胁自己。她是跟踪自己时,不小心掉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不但脚崴了,而且还弄得一身臭烘烘的。

病中,一直是倪小白在照顾老妈,煮粥,熬汤,端茶倒水,她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做得不够好,粥煮糊了,汤熬干了,水洒了,茶泡浓了。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第一次体会到老妈的不容易,这么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而自己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会跟她对着干,什么都不会做。

倪小白第一次很正面很官方地跟老妈解释:“我跟方宏宇只是路上偶然遇到的,我真的没有早恋,你若不信,我可以打电话叫他来,你亲自拷问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倪小白的老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算了,我不是怕你早恋,就是怕耽误你学习。人一辈子,关键就那么几步,一步都不能错,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错了一步,就乱了套。”

倪小白嚷嚷:“打住,又要讲你的那些大道理了,我可不听啊!来,尝尝我给你煮的汤。”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忍不住都笑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60后和90后的纷争,也许不容易这样就结束了,但是战争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换一种方式。比如,平等地交流和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