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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惊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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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我曾在南太地区工作。我当时常驻斐济,是驻斐济大使兼使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并受权代管我国在法属波利尼西亚和新喀里多尼亚两地区的领侨、经贸和文化事务。斐、基、瓦三国都是发展中国家,其中,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均被联合国划入最不发达国家之列。这些岛国最大的共同特点是:水域辽阔,国土分散。为此,岛与岛之间、国与国之间的来往,都离不开飞机和船舶。三国虽然都有自己的航空公司,但均因国力薄弱,机少且小。尤其国内航线的飞机,多是超期服役,有的机身老化破旧,机部件严重破损,飞行期间经常修理。船舶情况也大致如此。致使旅客旅途险情丛生。由于我经常往来于几个国家和地区之间,且在所到国家、地区逗留期间,还需经常到外岛活动,因而就有很多的机会去经历那些险情。如今虽已成往事,但只要回想起那些惊险的经历,我依然不无心惧。

“专机”表演翻跟头

1987年10月,我去维拉港向瓦努阿图总统索科马努递交国书之后,需要去几个外岛看望在那里工作的中国援外人员。在瓦努阿图政府的安排下,我先去距首都200公里的塔那岛,那里有两名农业专家。

当我们进入机场,才发现那是一架像普通小汽车大的飞机,4门4座。我们3个中国人,加1个驾驶员正好满员,真是一架名副其实的“专机”。经与驾驶员交谈,得知他是英国人,已在瓦工作3年。这条航线由他和另一个新西兰人承担。我们一入座,他就要求我们扣上安全带,并说全程不能解除。我们看了看身边那扇门,下半部的铝合金面不仅毫无光泽,且已被碰得到处坑坑洼洼。上半部的塑钢玻璃也年久老化,大部分不再透明。机门与机身多处不合缝,难以关严,在地面运行时就已哗啦作响。驾驶员看我们对飞机有疑虑,便主动解释:飞机虽小又破旧,但飞行会平稳的,请放心坐好吧。他再次叮嘱我们系好安全带,并把门扣好。接着他加大了油门,飞机腾空而起。不到5分钟,已飞离陆地进入洋面。

透过那模模糊糊的舷窗玻璃,只见下面是波浪翻滚的。飞机飞了一段,倒也平稳。又想到驾驶员的解释,心情就轻松下来。但是,转眼之间,前方出现了浓厚的云层。驾驶员立即拨动驾杆左躲右闪,尽量避开云层,然后使飞机上升到2000米高度。飞机继续平稳飞行。可冷不防一个强气流冲击过来,飞机猛一下就跌落了300米。这突如其来的下跌,使我们感到心脏就要从嘴里冒出来。驾驶员却不慌不忙,又一次要我们扣紧安全带。他精神集中,使飞机上升到了3000米高度,又平稳飞行了,我们也轻松了许多。不料,突然又一个强气流袭来,一下就把飞机卷了个跟头。飞机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接着是一边的机翼朝下,歪斜着往太平洋中跌去。经验丰富的驾驶员紧握驾杆,极力使飞机顺势由下跌转为斜飞,又由斜飞转向平正,飞机又正常飞行了。但经此折腾,飞机下降到不足1000米高度的云层里,谁也不知接着还会发生什么事。果然,不一会,飞机再次直线下跌。飞机在穿云钻雾,不断受到气流的冲击。就像一只断了线的小风筝,在空中飘荡,忽上忽下,左摇右摆。尽管如此,我们似乎也不大在意了。因为比起刚刚经历翻跟头,这些颠簸也算不了什么。驾驶员对我们说,这是他第二次在太平洋上遇到如此致命的强气流冲击。他说:“上帝保佑,总算脱险了。”说话间,塔那岛的陆地进入我们眼帘,我们的神经这才完全放松。

飞机在塔那岛降落,虽然没有出现险情,但塔那机场独特的跑道却使我们大开了眼界,也很值得作一记述。塔那机场没有一寸水泥跑道,只是在临海的椰林中开辟出一片大约50米宽,不到1000米长的草坪。草坪的一半呈斜坡状,另一半为平地,中间高低界线明显。飞机由最低处的一端着陆,在逐步升高的斜坡草坪上滑行,利用上坡产生的阻力,使滑行很快减速。当滑行到斜坡的尽头,飞机便以正常速度进入平地。后来,我们回维拉港,还是乘这架“专机”。只见它从平地草坪开始运行,速度由慢渐快,到了中间高低界线处,飞机不顺斜坡而下,而是就此离地腾空而去。塔那机场虽然简陋,但这种富有创意,“因势利导”的草坪跑道,其独有的特色,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中途故障 空中折返

斐济与基里巴斯相距2500公里。一次,我们乘马绍尔航空公司的航班由斐济楠迪国际机场起飞前往基里巴斯。机上本来定员为22人,但因太平洋上南北航线太少,更无货运航班,马绍尔航空公司就独出心裁把我们乘坐的飞机的尾部10多个座位拆掉,充作货舱。我们一登上飞机,就看到机舱后部从上到下堆满了各种货物。这种客货同舱的飞机,首先就给人以不安全之感。飞机升空进入航线时还算正常。但飞行一个小时后,驾驶舱里突然传出警报声,因飞机小,驾驶舱和客舱之间无阻隔,舱内景物一目了然。我们对报警之声正感愕然,又忽然发现机外的阳光,由原来的右边转到左边。这才察觉到,飞机已经改变了飞行方向,不是向前,而是向着斐济往回飞。这时,机舱里才播出通告说,飞机出了故障,前进不得,必须返回。乘客们谁也不知出了什么故障,一个个目瞪口呆。乘客们虽然未被告知是什么故障,但可听到发动机的声音颇为异常,时有刺耳之音。随之,机身也摇摆不定。乘客们有的闭上眼睛,有的画十字祈求上帝保佑,有的则通过窗口望着那茫茫大洋自言自语:回程这一个多小时可怎么熬啊!还有的则不停地念叨:楠迪快到了,楠迪快到了!大家焦急难耐,又无可奈何。惊虑之情,不一而足。乘客们在这种惊恐和焦虑不安的气氛中,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多小时,楠迪终于到了。飞机安全落地,大家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我们下了飞机,只好耐心等待飞机检修。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因有要事去基里巴斯,只能乘这班飞机,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检修多长时间,都得耐心等待。苦熬了五个小时,飞机总算修好。我们二次登机,飞机再次飞上了航道。飞了一个多小时,未发生情况,我们心中暗喜。但两个小时过后,到图瓦卢国的航程刚飞过一半,驾驶舱里的警报器又响了。发动机再次发出异常的声音。机身震荡不稳。但此次发生故障,不可能再回斐济检修了。看来,机组要背水一战,硬着头皮往前飞,到图瓦卢才能着陆。乘客们又焦躁起来。有的两眼紧盯着手表,有的呼喊上帝,自己想法去自我安慰。结果还是我们这些乘客命大,有惊有险而无难。飞机终于在图瓦卢国安全着陆。又经过3小时的修理,我们才得以登机。当飞机加足了马力开始启动,却嘎然而止并熄了火。原因是图瓦卢的一个小孩在附近玩耍,忽然跑近了飞机,驾驶员只好来个急刹车。图瓦卢这座国际机场同样是一片草坪,无水泥跑道。草坪跑道50米外都是图瓦卢人的民居。其间无任何遮拦。人们随来随往,鸡狗也跑来窜去。至于小孩子们在那里跑着玩,更是随处可见。飞机突然急刹车也就不足为奇了。

螺旋桨失灵的专机

根据中斐两国政府协议,由中国提供贷款,在斐济北部岛屿瓦努阿莱乌首府附近的威尼丘村建一座水电站。1990年2月的一天,举行开工典礼。斐济能源和旅游部长皮克林和我要为这一典礼剪彩。当地人像过节一样,扶老携幼一大早就赶到了会场。开工仪式定于当日上午10时开始,皮克林提前一天就到了。我早已订妥当日上午9时飞往瓦努阿莱乌的机票。但到了机场方知,因飞机故障难以排除,全天飞往瓦岛的航班全部取消。我于是在机场同皮克林通电话,请他们不要等我,按时举行开工仪式。皮克林当即向机场负责人下达命令,要他们立即调动专机送我去瓦岛。

机场调度效率倒是很快。10分钟的工夫,开过来一架小飞机。机身约四米长,两翼也很宽。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小,但只有3个座席。这架飞机的机舱非常特别,很像战斗机的设置。机舱非常的小,无门。入座时要先将双腿伸下,然后侧身坐下。扣好安全带后,由地勤人员从外部帮我们拉上那扇塑钢玻璃罩。我和经济参赞陈宗亮手扶只能单人行走的梯子上了飞机,又笨手笨脚地进入机舱就座。驾驶员开始发动用了10多分钟,右边那螺旋桨就是不动。驾驶员满头大汗,歉意地说,右边的螺旋桨坏了。正当他着急地准备下机时,那螺旋桨却转动起来。驾驶员笑逐颜开,立即启动飞机沿跑道滑行。两三分钟后,他开足油门,飞机很快离开了地面。但飞机刚要爬高,右边那螺旋桨又停止工作了。驾驶员见状立即紧急操作,使飞机滑行下降,安全地落在了跑道上。他定了定神就地继续发动。经过反复操作,15分钟后,不仅右边那螺旋桨仍然不动,连左边的也不转了。地勤人员很快过来协助我们出了机舱,送我们到候机室休息。然后用汽车把那架飞机拉入机库修理。4个小时之后,飞机修好。我同陈参赞重新登机。当我们到达开工仪式会场时,已是下午4时。皮克林部长、几百名当地群众以及地方官员和新闻记者都在原地等待。其情其景实在感人。

扁舟冲浪

太平洋上风疾浪大,不少岛屿周边的海面是冲浪者的天堂。但是,对我们这几位在游泳池里都游不好的“旱鸭子”来说,不用讲去玩冲浪,看冲浪都会惊心动魄。可谁也没想到,有一次因工作关系,我们却乘船在太平洋上体验了一次冲浪的滋味。

事情发生在基里巴斯。在其首都以南的赤道线上,有一座名为阿比玛玛的岛屿。因为中国首批赠送给基里巴斯的自行车发放到这座岛上,基政府安排我们到那里作客。此岛是半月形的珊瑚礁岛,南北走向,长40公里,最宽处不足两公里。

我们下了飞机,地方官员先表歉意说,此岛很穷,没有小汽车,只有几辆卡车。我们夫妇被安排在驾驶室,其余同志和地方官员就站在露天的车斗里。汽车从机场出发,在遥无尽头的椰林中穿行,用了40分钟才到达驻地。当天,我们在岛上看到不少岛民骑着广州产的五羊牌双梁加重自行车,潇潇洒洒行驶在椰林中的珊瑚砂路上。当晚,我们同岛民们进行了联欢,共叙友情。

第二天,当地政府安排我们出海,按当地待客习惯,去捕鱼并野餐。我们到了码头,上了一艘很小的机帆船。我们几位客人被安排站在船仓里,基方官员和一名警官站在船的两头和甲板上。船长操纵马达,船启动了,很快就进入了深海。主人把几条各10多米长的绳子扔进海里,把绳子另一头拴在船上。这是一种叫做延绳钓的捕鱼方法。每条绳上各有几个钓钩,并饰有塑料小鱼为饵。当航行了20多分钟后,马达突然失灵,小船失去动力,在中随风飘荡。主人着了急,想升起帆,但看了一下风向不对,于是作罢。随行的警官用步话机向陆上求救,但步话机失灵了。半个多小时后,老船长把马达修好了。当大家再次听到劈劈啪啪的马达声,都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我们又启航了。我们在一个小岛登陆后,开始了野餐。吃的是烧烤的自己钓的金枪鱼,味道特别鲜美,喝的是从树上新摘的椰子汁。

小岛野餐虽然非常惬意,但再登船返航时,海面上却风雨大作。及至深海,更加风大浪急,波涛汹涌。三四米高的大浪,一个接一个地迎面扑来。那一叶扁舟真如沧海一粟。大起大落,任浪抛掷。船上的人,有的趴在甲板上,有的紧靠在桅杆上。我们几位,则蹲在斗状的仓里。人人都紧紧握住缆绳或桅杆。所幸老船长海上经验丰富,技术高超,俨然一位顶级冲浪运动员,驾着小船一会儿迎浪冲上浪尖,一会儿又顺浪而下钻入谷底,一会儿又穿浪而过。我们几位客人都是初历如此险恶的风浪,个个惊心动魄。大家经不住折腾,有的头晕难耐,有的呕吐不止。只好紧紧抓住缆绳咬紧牙关……经过与风浪近一小时的艰苦搏斗,我们乘坐的船终于化险为夷,进入近海。再看我们,个个变成了落汤鸡。当到岸收拾延绳,拉上来10来条一米多长的金枪鱼时,大家都纵情地放声大笑起来。返航中紧张的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