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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途旅人,浪子神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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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两人最后的分离,身形也是飘渺而轻灵的,仿佛这一场相会只是隐藏在岚气涌动的山林间的一场虚幻的大梦。旭阳一灼,便烟消云散。

关键词:敏感;多情;辛酸荣辱

深蓝的天,新雪初歇。山川相叠,花海摇曳。

――题记

当单薄的碰铃声“叮铃”响起,原来集中的思绪随着铃声渐渐飘散。倏而,琴声悠然响起,第一幕剧《山南的春天》在缱绻的薄云和满地的烛火中拉开序幕。

仓央嘉措,六世活佛。

当历史车轮滚滚而过,没有任何人可以用眼泪、用刀尖、用鲜血去阻挡它的脚步。无数人,在金樽玉箸,钟鸣鼎食,鲜衣怒马中碌碌一生,流年打马而过;在粗衣素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里风过无痕,无声无息。有人在尔虞我诈,推杯换盏里机关算尽;有人在黄沙胡杨,寒光铁衣里两鬓苍苍;有人操纵棋盘,敛于黑暗里射出封喉的冷箭;有人懵懂无识,万般无辜却被推上神坛作为万物的祭品……

荣光万千,笼中之鸟。

14岁的仓央嘉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之轮悄然转动。14岁之前,他的眼曾饱览过人间繁华,市井苍生;他的耳曾听闻过犬吠鸡鸣,情意谣歌;他的心曾倾慕过清秀佳人,浓烈热酒。凡尘的一切在他的童年里如同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粗布衣裳上,浸润了他幼小的心灵,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世俗的气息,朴实但却无比真实。所以当他看着被派来的高大僧人虔诚地对他顶礼膜拜,恭敬地用头轻触着他的脚的时候,他清澈的眸子透露出困惑,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大方地表达凡尘情感的最后一次机会。他被恭迎入了圣殿,与母亲分离,无数之前从未见过的美食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惶然o措,食之无味,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般强烈地思念着母亲做的粗饼。

仓央嘉措15岁那年,密教大师单达林巴有预言:“秉此殊业者,将于香巴拉雪山的西南隅,降生成为众生之主,执掌圣教,护卫苍生。”台上的青年再也不只是仓央嘉措,从此千万藏民,辛酸荣辱全都系于他一人之身。透着檀香的经幡在他面前晃了一夜又一夜,晃着晃着便到了“坐床”受封正式成为活佛的日子。在一本又一本厚重的经籍里,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天没有再见他的母亲和他的玩伴,每当情思洋溢、思念泛滥之际,他总是抬头望见台前的佛像,它望着他的目光柔和而悲悯。

一族兴旺,须多思量。

在他成为六世活佛那执木诵经的日日夜夜里,他曾经有一次梦见了日思夜想的亲人。舞台上的灯光寂冷凄凉,仓央嘉措身着袭红色藏服,盘腿坐着,背脊挺直,望着远山缥缈的雪山云雾,在清凄的乐声里极慢极慢地睁开了眼。似真似幻,亲人、友人排着长队慢慢地向他走来,朝思暮想的母亲排在队伍的最后。委屈而敏感的少年还想如幼时一般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却将手放在额前,向他顶礼膜拜。一步叩首,一步一滴泪。母子之间的双人舞极尽相思之意,难舍难分,却又再也不像幼时那么亲昵缠绵,不再像一对普通人家的母子般纵情地流泪,无所顾忌地撒娇。他是藏民们的神o,是光是信仰,是无法触及的黄泉碧落。

笔者在想,仓央嘉措幼时一定是个敏感多情的少年,从后来的口耳相传诗词里便可见一斑。这个敏感少年第一次领悟悲欢离合,应该是在母亲一步一回头离开远去的背影里。有些力量即使荒谬,即使邪恶,即使可笑,即使自私,但他们的顽固与强大的势力,都不是一个普通农奴家庭可以反抗的,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于是,他选择了将张开拥抱母亲的手臂缩回胸前,双手合十,望着母亲踽踽独行的背影,转过了身去,那一刻全场寂然,仓央嘉措飘动的宽大的藏袍宛如一声悲切的叹息。

光阴如百代过客,一转而逝。转眼,仓央嘉措置身于圣洁的布达拉宫,身披着的藏袍足有他身量的两倍之长,摇曳拖地。烛光熠熠,地面上是孤独、萧瑟、瘦长的影。他就这么穿着这袭袈裟翩然起舞,轻纱飞扬,身形变幻,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滴泪与叹息,都是他刻进骨血难以割舍的柔情与思念。终于,轻纱落地,前尘收敛,他用袈裟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轻轻抬头,目光坚定而神圣。

万人敬仰,西域的王。

前半部分告一段落,后半部分则是这部舞剧的另一条核心线索: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的爱情线。根据导演匠心独运的设计,从舞蹈的肢体语言到内心体验,让角色深入骨髓。尤其是仓央嘉措与母亲、情人的双人舞段,将内心感觉展现得淋漓尽致,扣动观众心弦。

世间彻骨之痛,一曰骨肉分离,二曰鸳鸯相隔。若谈及对亲情的理解,或许只有而立之年为人父母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对于少年时期的仓央嘉措来说,母子深情,虽亦彻骨,但或许还是不如青春时期定然会产生的热血与怦然心动。

“我用世间所有的路倒退,为了今生遇见你。我在前世,早已留有余地。我坐在菩提树下,默默不语,你和我之间仅仅隔着一场梦,没有谁能够解梦,解梦的是风。”当初写下这段文字时,生活有多么的寂灭平静,内心就有多么的挣扎。清酒桃花,美人蒹葭,原本就是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求,而在日复一日被迫地皓首穷经中,在飘扬的布达拉宫的经幡的注视下,爱情只能湮没在浩如烟海的经卷里,沉寂于冷香袅袅的灵台前。所以,当笔者注视着台上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的双人舞段,看着他们虽然相思入骨却依旧“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克制与隐忍,笔者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两人最后的分离,身形也是飘渺而轻灵的,仿佛这一场相会只是隐藏在岚气涌动的山林间的一场虚幻的大梦。旭阳一灼,便烟消云散。仓央嘉措伸手去触碰那破碎的幻影,却又犹豫着缩回了指尖。最后一抹残阳坠落下巍峨的雪山,那个女孩的名字最后像摇曳的蓝田日暖的玉烟一样消散殆尽。那个美丽的姑娘,或许流浪远方,或许长眠花下。或许这是上天给仓央嘉措的一个预示,预示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他的生命像被阳光照着的高山寒雪,融化着滴下,只剩最后一滴。

传说,仓央嘉措在押解途中病逝青海湖;传说,好心的解差将仓央嘉措私自释放,成为青海湖边的一个普通牧人,诗酒风流过完余生。隔着遥远的时光,他到底归于何处,我们不得而知,隔着如此绵长的时光,纵使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

历史是一阵风沙,掩盖风流,深埋繁华,可总有那么一些情感,历经百年依旧鲜活生动。一切的美好、一切的悲伤,与舞台上的身影慢慢交融重叠,我们仿佛真的看见了他的泪、他的叹、他的悲伤、他的潇洒,一切一切在舞台上淋漓尽致地绽放。月明前尘忘,月露藏锋芒,此去经年,他的名字,永远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上。

“这一生自画何用费笔墨,光阴都记得我。”

这才是舞剧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