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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日了无痕,贫穷是学子逃避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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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恩二十载,等来的是儿子失踪的消息

一提起儿子林道祥,林老汉还没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68岁的林老汉个子矮小,艰辛的生活已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刀刻般的皱纹,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已全部变白。由于家里穷,林老汉直到40岁的时候才经人介绍娶了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的吴朝英为妻。两年后,儿子林道祥降临人世。他对儿子十分宠爱,再苦再累,也让儿子吃好穿好。

也许与贫穷的家境有关,林道祥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但为人谦和,十分懂事,他学习用功,从小学至中学,成绩一直很好。因学习成绩优异和家庭贫困,从小学二年级起,学校就一直减免他的学杂费。1992年,他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海南重点校国兴中学。1998年,林道祥考上了重庆商学院,专业是市场营销。好容易凑齐了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林老汉如愿地把儿子送进了象牙塔,那里不仅寄托了林道祥的青春之梦,也寄托了林老汉的一个梦。每年,昂贵的学费都让林老汉一筹莫展,除了亲戚朋友的资助外,还向别人借了不少钱,4年下来,他共欠下约两万元的债。因为拿不出路费,大学4年的假期,林道祥几乎没有回过家。由于家里没有装电话,林老汉想儿子了,只能用写信――这一“原始”的通信手段告诉儿子,作父亲的记挂之情。4年中,林道祥的每一封回信都被林老汉小心地收藏起来,常常拿出来反复地看。

2002年10月23日,林老汉收到儿子毕业后的第一封信,却没想到,这也是儿子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林道祥在信中写道:“因欠学校的学费,我大学毕业后没有拿到毕业证,所以一直不敢与家人联系。我很想自己解决后再告诉您……”林道祥还说,毕业后,他先在重庆找工作,后又去了广州,做了一段时间的业务员,做得不好,收入不多,除去生活费、房租以及还以前向同学借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一看到儿子因欠学校学费而拿不到毕业证,林老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怪自己太没用了,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害得儿子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儿子如果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啊!谁也没有想到,从此以后,林道祥再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凭林老汉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有关儿子的任何消息。林老汉想,是不是儿子出了什么意外啊?思儿心切折磨得他都要疯了。他拿着儿子寄回的最后那封信,边看边哭,边哭边看。有时喃喃自语,有时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让人看了无不伤心落泪。林老汉的家离东线公路很近,想念儿子的时候,他就带着痴呆的妻子到高速公路上去“等”儿子,有时一“等”就是几个小时,他总是朝着海口的方向凝望,希望儿子能够回来,哪怕儿子已沦为乞丐,家人也随时欢迎他回来。拉着不懂事的妻子,林老汉显得好无助、好凄惨,他喃喃地说:“阿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除了林道祥,林老汉还有一个儿子林道稀,但林道稀连小学都没念完,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工作,要靠林老汉200多元的退休金来生活。全家人挤在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张睡觉的草席残破不堪,为让记者坐下来,林老汉反复抖动那张破草席。

林老汉的众多邻居围着记者,纷纷猜测林道祥失踪的种种可能。有的说,林道祥的母亲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也许这种病遗传给儿子,说不定林道祥因为经济、工作等方面的压力,如今已精神失常,不知在哪座城市流浪。有的还说,林道祥与父亲感情很深,他人品也好,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跟家人联系,也可能是在外面发生了意外。更有人说,林道祥在外面找到了工作,因家里还欠有不少债务,他为了逃避责任,或者是嫌弃这个家太穷,所以才没跟家里联系……种种猜测让事实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两省群众自发寻找林道祥,爱无限延长

2005年3月5日下午,记者采访完,林老汉一直送出了几百米,并不停地挥着手,嘴里喃喃低语仿佛在说着些什么。记者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再看,林老汉仍呆立在那里,朝着记者离去的方向挥动的手并没有停下来。从3月8日起,《海南特区报》与《重庆商报》联动,跨省寻找失踪的林道祥。

相关报道登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林老汉的遭遇博得了众多读者的深切同情。万宁当地的很多读者还特意去看望了林老汉,劝慰他要坚强。记者找到了林道祥高三时的班主任、数学老师韩勋。得知林道祥失踪两年多后,韩老师颇感惊讶。韩勋老师说,他以前也知道林道祥家里比较贫困,但没想到会穷到这种程度,林道祥母亲的病他也不知情。在韩勋老师的记忆中,林道祥是一个勤奋、节俭、自信和开朗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林道祥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是班上前3名,而其他各门成绩也不错,他高考时的成绩在班上排名第二。在韩勋老师眼中,尽管家庭十分贫困,但林道祥在同学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卑。他的自信可能源于自己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知识。林道祥常对韩老师说,他上大学想学经济方面的专业,他希望自己以后在商界能有所作为,让贫穷的家庭摆脱困境。

一位陈小姐给报社打来电话声称,2004年9月,她代表公司在广州人才市场招人,当时林道祥曾来应聘。公司对他条件还是比较满意,打算聘用他。后来,林道祥因为交不起200元的服装费和培训费,主动放弃工作。当时给陈小姐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林道祥应聘时没有拿毕业证,而是拿一张盖有学校公章的证明书(证明他是因欠款而未发毕业证)。再看了寻找林道祥的报道后,她感触很多,整天都想着这件事。她说,如果当时知道林道祥的境况,一定会对他施以援手。

海口某茶艺馆的钱小姐在看了报道后,她和同事都被林老汉的悲惨遭遇所打动,钱小姐与4个小姐妹商量,准备给林老汉捐钱。月工资只有500元的她拿出了100元钱,5个人凑了500元。向记者索取林老汉的联系方式后,她说会很快和林老汉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重庆商报》的记者到重庆工商大学(由原重庆商学院和渝州大学合并而成)进行了采访。由于两所学校合并,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已经更换,记者没能了解到林道祥在大学期间的详细情况。当地媒体还向社会发出呼吁,希望林道祥曾经的同学、朋友或和他保持联系的人,提供寻找林道祥的可靠线索,争取早日找到林道祥,让他回家与父母团聚。

在媒体的轮番“轰炸”下,很多林道祥的初中、高中、大学同学纷纷打来电话,表示将想尽一切方法寻找林道祥。

爸爸妈妈,不孝儿子回来了!

3月7日晚11时,一位自称是林道祥朋友的人给《海南特区报》打来电话,问能否不在重庆方面寻找林道祥的稿子,因为林是在重庆读的大学,这样对他影响不好。这位神秘人士还向报社索要林道祥父母的联系方式,以便林和其父母联系。后经记者查证,电话是从广州打来的。此后,这位神秘人士再也没打来电话。

3月18日上午10点,记者接到一个外省电话,接通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您好,我从广州回来了,想与您见一面,您有空吗?”记者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是林道祥!他从广州回来看望家人了!随后,记者陪同林道祥一道从海口回他万宁的老家。

在路上,林道祥说,他看了报纸的报道后,早就想回家看望父母了,可是工作实在太忙脱不开身。这两天单位的事并不很多,他就向领导请了两天的假,再加上双休日,有充裕的时间回家与亲人团聚。

汽车离家越来越近了,林道祥有点焦虑不安。记者看见便安慰他要尽量放松心情,毕竟很快就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林道祥反复地说着一句话说:“我不孝,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还有所有关心我的人!”因为林道祥在回来之前给家人打了电话,所以家人一直在等候着他。刚到他家门口,就看见林老汉坐在家门口不断地向外张望着。一见到久别的儿子他立即站起身来,林道祥也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拉着父亲的手喊了一声“爸!”由于过于激动,父子见面后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这时,很多邻居听说林道祥回来了,纷纷围了过来,有的嘘寒问暖,有的好心责怪林道祥不懂事。这时的林道祥只是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一个劲儿地对邻居们点头傻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众人散去,林道祥才终于有机会和爸妈说说话。林道祥羞愧地望着父母,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不孝!”没等说完,就被林老汉打断了。林老汉说只要儿子回来他就心满意足了,别的话以后再说。林道祥仔细端详着父亲的脸,眼里饱含着热泪,几次欲言又止,负罪的心情溢于言表。看着久别重逢的儿子,林道祥的母亲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林道祥搂着母亲的肩膀,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此刻,林道祥只是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家人已提前得知林道祥要回来的消息,早已备下了一桌丰盛的团圆饭。吃饭时,林道祥及其家人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愉快多了。坐在父母中间,林道祥一会儿给父亲夹菜,一会儿又夹给母亲,自己却顾不上吃。已经戒酒多年的林老汉,这次破例买了些米酒回来,叫儿子陪他一起喝。林老汉说,以前没有音讯就担心儿子的下落;等在电话中联系上儿子后,又担心儿子是否安好,直到看见儿子回家,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下来。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来他就满足了,他根本不在意儿子在外面赚了多少钱。

几杯米酒下肚后,林老汉的话匣子慢慢打开了,他说得最多的是对记者和社会上所有好心人的感谢,他同时希望儿子今后努力工作,不管过得好不好都要常与家人联系,林道祥笑着连连称是。

吃完饭后,林道祥泡了一壶茶,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并亲手将茶送到爸妈手里。他说,这次回家因时间比较仓促,来不及给父母买太多东西,他只是给侄子买了些玩具、糖果,给父母买了些营养品。他说来日方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父母。闲聊时,林道祥看到母亲的发丝有些凌乱,就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梳子,细心地帮母亲梳起头来。那一刻,林道祥和母亲的眼里都充满了爱意。

因为工作的原因,林道祥还要回广州,但是他说,在家这几天,一定要努力尽一些孝心,好好侍奉自己的父母。

林道祥“失踪”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这是每一个关心他的人想知道的。如今,林道祥已经能够坦然面对那段苦难的日子。他说:“其实看了报道后我就想回家看父母了,想家、想父母亲人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刚好这几天公司的业务不太忙,就请假回来了。”自从他2002年7月大学毕业后,林道祥在重庆待了3个多月,想在那里找份工作,但一直不太顺利。没办法,就去广州谋求发展。在广州几家小公司干过,但收入都不高,除去房租、生活费和还了一些以前借同学的钱,并没有什么积蓄。一年前来到目前这家公司,从事建筑材料销售工作。2004年春节,他本来想回家,但却被套在番禺市一工地走不开,钱也没赚到。

谈及因欠学校助学贷款一事,林道祥的心态已相当平和。他说自己欠了学校的钱,学校等还清欠款再发毕业证是可以理解的,否则很多人拿了毕业证一走了之,学校也没办法。林道祥说,他实际欠的助学贷款是7000多元,其他的一部分他通过勤工俭学挣钱已交了,是父亲不知道误以为他还欠1万多元。他目前在广州工作收入并不太高,但他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还清助学贷款,拿到毕业证。林道祥告诉记者,刚毕业那阵子,因为没有大学毕业证,他找工作时心里总是特别难为情,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还因此错过一些机会。

这几年来,林道祥一直想等到自己混得好一点再回家看父母,没想到一直过得不是很如意,这样一拖再拖,再后来就没有勇气去面对了。他以前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深深地伤害了父母,这其实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如今,他知道自己错了,“我对不起父母和所有关心我的人!我保证,以后不管再穷再苦都会保持与家人的联系,会想办法好好照顾我的父母。”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临走的时候,林老汉恋恋不舍地牵着儿子的手,一直把儿子送到汽车站,他告诉儿子:“注意身体,一定要和家里保持联系啊!赚不到钱也没事,回家来,我们等着你!”面对父亲质朴的话语,林道祥深感内疚:“我会好好努力,我相信,通过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一定能改变家里贫穷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