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贼学校 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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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穿着不错的窃贼，玛吉不得不承认。身上的高翻领毛衣对于瘦小的身体来说很合适，让他看上去有点像意大利人。牛仔裤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盖普牌的。胡子刮得很干净。黑发，脸上罩着一副黑色佐罗面具。她想，小伙子长得不错。虽然此时这么想很不合适。
玛吉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小口抿着杯子里的咖啡。他对于入室这种事情肯定是轻车熟路了。那条老犬麦克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好吧，如果麦克斯没尽到职责的话，就让她来吧。
“你想要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窃贼明显一惊，抬起头来，同时举起一把锃亮的黑色手枪。
“要你的钱。”他也压低声音。
玛吉笑出了声：“我的钱？你想要我的钱？这样想的人可真是不少啊，都可以排成一排了。”够了，好像银行一天也没接待过这么多要钱的人，除了有血案发生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玛吉定定地看着窃贼。可怜的孩子，他似乎没听懂。显然窃贼学校里没教过这些。玛吉看着他不停地挪动脚步，竭力想要拿稳手枪。
她冲枪点了点头：“哪里弄到的？”
窃贼吃了一惊：“什么？”
“你手里那个锃亮的黑色家伙。哪里弄到的？”
他低头看着枪：“从多伦多……”
玛吉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孩子呀，现在都被惯坏了。我们那个时候只能去布法罗买枪。”玛吉又抿了一小口咖啡，“装子弹了吗？”
“当然。”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你能瞄准那只黄绿色的花瓶吗？”她指向餐厅一边的架子。“丑陋的东西，婆婆送给我的。对它开枪吧。”
“不！”
“把枪给我。我来。”玛吉把杯子放在已经褪色的木质台面上，走过去拿枪。
“上帝啊，不！”他显然是吓坏了，“会有声音的！”
“如果不想发出声音那你拿枪来干什么？”
窃贼用颤抖的左手挠挠头，“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
“哦，”玛吉漫不经心地说。“来点咖啡吗？星巴克的。”她走过去拿台面上的咖啡壶。窃贼大叫一声，扔下枪，双手捂脸。玛吉用右手飞快地捡起枪，握住，然后瞄准。
“上帝，你疯了吗？”黑衣窃贼透过指缝看着玛吉。
“疯？”玛吉一震，抬起头，“我疯了？你才是那个闯进我家要钱的人，拿着枪又不敢用！你还认为是我疯了？你看看这地方，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她一步跨进餐厅，用枪示意窃贼跟过来。一条老牛头犬正躺在窗前晒太阳。它睁开一只眼，又闭上，然后翻了个身。
玛吉抓起壁炉架上的一只碗，“像这样的东西吗？拿走好了。我讨厌它。还想要这个烟灰缸吗？奇丑无比。”她把碗塞到窃贼的怀里。
“想要这张照片吗？”她伸手去够，“照片里的人是我丈夫。他是个混蛋。妈妈是对的。你不觉得每当你终于承认妈妈是对的时候很让人不爽吗？你不想要？真的不要？我也不想要。”玛吉把相框扔到木地板上。狠狠地跺了两脚。玻璃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夫人，你疯了！”窃贼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餐桌上，想抬脚挪回厨房。那条牛头犬抬头叫了几声。一切又复归平静。
“真糟糕，这个房子里一件他妈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玛吉恨恨地说。四下张望。她的生活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在一个到处都是褪色家具的寒酸屋子里和一个穿着盖普牛仔裤的窃贼过招。哪些东西值得拿出来给他呢？这正是让人难堪的地方。她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要是在那时她会很自豪地向窃贼展示装饰时髦的家，肯定也有很多会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是的，肯定是这样。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些都是在高科技公司破产之前，在中年危机之前，在她还是个性感的尤物时候。
“你难道没有任何钱财吗？”窃贼烦躁地问，口气和他的形象极不相符。这个家伙不是她想象中的恶棍。难道所有的男人都要让她失望吗？现在这些窃贼都是在哪里受训的，难道是在幼儿园吗？
“没钱，”她淡淡地说，“起码这里没有。但很明显，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账户。哦，别那么惊讶，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有三个账户，”她继续说，“我们说好开三个账户的。一个家用，一个存钱，另有一个是为去佛罗里达旅游用的。但是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第四账户。可能是他想给我一个惊喜，哼？可能是给我下个月47岁生日准备的一个大大的惊喜。没错，我和帕梅拉·安德森是孪生姐妹。”
玛吉看了看手里的黑色手枪。“你结婚了吗？”她最后开口问。
窃贼使劲摇了摇头，好像是为了稳住发抖的身体。
玛吉走向瓷器橱柜。伸进左手，“拿走这个瓷盘，好吗？这是我的结婚礼物。居然收到了这个，结婚和瓷器有什么关系？想要吗？是道尔顿公司产的。”
玛吉取出一个瓷盘。窃贼摇了摇头。
“那往后站。我砸了它。”。
玛吉拿起盘子用力朝墙上扔去，然后又扔了一个，又是一个。感觉好多了。看着它们摔成两半，真不错，就像他们准备庆祝的婚姻。只是这个窃贼胆子太小，要是他能不叫喊的话就更好了……
“多有意思，哎呀呀——”玛吉继续摔盘子。还发出练空手道的声音，“要来帮忙吗？”
“上帝啊，疯子！”窃贼躲在餐桌后面大叫。
“这样好多了。”玛吉说，“这可比我的失意治疗费便宜多了。要抽烟吗？”她指着餐桌上的一包香烟说。
窃贼使劲摇了摇头。
“不介意我抽吗？”
“怎么，你要杀我吗？”
玛吉哼了一声：“哦，天哪，你真是一个菜鸟呀。可能还有着健康的生活习惯。我怎么这么幸运。我打赌你还坚持慢跑。”
窃贼点点头。
“素食主义者？只吃酸奶酪、麦芽之类的东西？”’
“我不吃酸奶酪，那是奶制品。”
玛吉几乎笑出声来：“我想说的是，你来自温哥华，对吗？”
他点点头，似乎有点歉意。
西海岸都是很有礼貌的人。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多伦多他待不了一个月。玛吉皱皱眉，“我原以为你们这些歹徒过的都是堕落但刺激的生活，、酒精和滥交。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的生活像在瑜伽班上课一样有意思。”
“我喜欢瑜伽。”
哦，天哪。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反驳的意思。玛吉尽力表现出很理解他，“说实话，我觉得你应该再活泼一些，多笑一些。对练瑜伽的人来说，你有点太严肃了。你们这类人的工作……压力肯定很大。你需要释放压力，活泼些，确定不来点咖啡吗？”
“都是咖啡因。”他耸耸肩，还是有些歉意。
“哦，好吧。告诉你。这些扔出去的盘子可以舒缓压力。我就感觉好多了。你确定不想试试？等等……我们为什么不用枪呢？这样，你拿着盘子，我来用枪对准盘子中央……”
“啊！”窃贼叫道。他快速转过餐桌，穿过前厅，打开一扇小门。里面有个很小的房间。
“等等，”玛吉叫道，跟着跑过去，“等等，不要去那里！”
一个中年男人懒散地躺在一张老旧的躺椅上。他很胖，塞满了整张躺椅。
“上帝，”窃贼大喘着气，“他死了吗？”
“没有，他只是睡着了。我在想要不要给他拿个枕头。但是，”玛吉低头充满爱意地看着右手里的枪，“这可能是最好的了。”她举起枪，对准躺椅上的人连开几枪。那人轻微地动了几下，然后就陷进枕头里永远地睡着了。下巴处慢慢冒出深红色的泡沫。
“你觉得怎么样？但是最好要先练习一下。多好的一把枪呀。”
“天哪，该死！”窃贼叫道。“该死，该死，该死！”玛吉转身的时候。他冲过来，一把夺过枪。
“傻瓜。我没打算杀你。”她笑得很灿烂，“我是这样看的。我们有两个选择：你要么帮助我处理掉这具尸体，或者……我打电话报警。‘警官，今天有个窃贼入室抢劫，还拿着枪。我逛街回来就发现后门玻璃碎了，丈夫躺在血泊里……’喂，等等！”
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玛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摇了摇头。
“现在的窃贼，他们究竟是在哪里接受的训练呀？”说完：她拿起了话筒。
选自《译林》
图/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