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见的城市与城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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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最能代表深圳，不是那高耸入云全球第13高的地王大厦，也不是趴在中心区练蛤蟆功的市民中心，不是股票，不是蛇口，不是香港，不是所谓的深圳速度。我想了想，觉得最具深圳气息的应该是城中村。”

“我所见的城市与城市化”是白小刺博客的副标题，偷懒拿做文章的标题了，因为最早知道白小刺正是因为他对城市与城市化的关注。这个名为“抓怕城市”的博客，2005年曾作为唯一的中文博客入选“德国之声国际博客大赛”，而由于生活在深圳的缘故，他的镜头更多地也是对准了这座城市。

白小刺并不是一个职业的城市研究者，大学念的是服装工程，第一份工作也在服装企业。1997年大学就要毕业，当时的政策还是分配与自谋生路相结合，“像我这种学习成绩不好，在系里关系也不好的，是拿不到留京名额的。当时很看重这个留京名额，否则做一个北漂会很惨的，河北、山东的同学没有名额也会考虑留在北京，反正离得近；我是南方的，肯定不会选择北漂。”

白小刺出生在浙江绍兴，当地的纺织工业也算发达，但他从未考虑过要回到浙江，“我从小的想法就是离开家，离得越远越好。可能到了中年才会觉得家里的菜好吃，家里的氛围好，但那时候20来岁，就想哪儿远去哪儿，我填志愿都是北京、哈尔滨、成都这些2000公里外的城市。”

恰好深圳是那个年代最热门的城市，“那时候股票热刚刚热过，觉得深圳遍地黄金，是个很好赚钱的地方。”白小刺一路南下，扎进的却是一家国营服装企业，没过几个月，赶上国务院关停并转一批效益不好的国有企业，白小刺成了下岗职工。几个月的国企生涯留给白小刺最大的“遗产”就是整整5年不用交房租，“大学生还属于干部，分给我的还是一个单间。”

这是白小刺最逍遥的时光，找朋友喝酒、踢球、看电视，没有工作也没想过离开深圳，“我属于随波逐流的性格，如果毕业时我去了成都，也就在成都呆上10年了。”白小刺总结自己很会发现一个城市好的地方，“我不会觉得一个城市不舒服我就老看到它不舒服的地方”。在深圳，白小刺开始发掘城中村的乐趣，“这是别的城市没有的，我老喜欢去里面溜达，曾经还想到里面租房。”

白小刺在“抓怕城市”这样写道：什么最能代表深圳，不是那高耸入云全球第13高的地王大厦，也不是趴在中心区练蛤蟆功的市民中心，不是股票，不是蛇口，不是香港，不是所谓的深圳速度。我想了想，最具深圳气息的觉得应该是城中村。”特区成立以前，深圳本来就有很多的村庄和田地，随着特区建设的迅速推进，田地都用来建房了，但政府留一块地给村民做额外的宅基地。外来移民越来越多，村民发现可以建房子租给他们，三层、四层，直到建到七层，2005年有一个数据显示，深圳有48.7％的暂住民生活在城中村。白小刺形容，“深圳的扩张就像空降似的，直到把一个个村庄包围起来。”

“我开始喜欢摄影，纯粹是从喜欢相机开始的。我拍的第一个题材就是城中村，当时把关内的城中村基本都去了，发现城中村之间其实也是不同的。”

“数码相机刚出来的时候还是奢侈品，一个1 00万像素的可能都要卖五六干，那时候个人是不会去买的”，2004年，数码相机开始慢慢普及，“一个400万像素的可能三四千，咬咬牙就买了。”白小刺如此分析自己拿起相机的心态：“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青年，相机就成为很能消磨时间的东西，而且具有文艺的光芒，至少你是在搞创作，不是跟别人一样去酒吧喝酒泡妞，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白小刺以自己独到的眼光关注着这个城市发生的变化，“我2005年建博客的时候就提到了城市化，其实城市化2000年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还只是官方搞规划的或者建筑圈的人才知道，普通人并没有关注到它的发展。2005年我感觉到城市化正在发生，因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到深圳的时候也就六七百万人口，到2005年达到了1300万：我刚来深圳的时候，坐中巴车，你要跟他说广东话‘有落’，你说‘下车’听不懂的，到了2005年大家都说普通话了，北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城中村的拍摄促使白小刺开始从摄影视角之外思考城市，很多城中村马上就要拆掉，村民都愿意，但是住在里面的底层人就被赶走了，“其实这些人给城市带来很多便利，比如现在很多人就反映买不着菜，住在很豪华的楼盘里面却吃不着新鲜蔬菜，只能开车去超市买那些冷冻产品。”

和刚来这里时的情况相比，白小刺认为，深圳的热度正在下降，“13年前来深圳绝对是国内一线城市，前四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13年后，它和杭州、苏州、天津、重庆或许都在一个台阶上面。”但是深圳有最大的不一样――靠近香港，尽管这个不一样还是被动的不一样。靠近香港是深圳人挺骄傲的一个地方，“我很喜欢观察两个城市因为体制不同所带来的差异，可以把香港看做学习的榜样和标本，而且就在你旁边，特别方便，随时可以过去看一下。”

白小刺把深圳与香港的关系定位为“学习与被学习”，“香港就是比深圳先进，城市管理与城市规划都更先进，深圳也能够心悦诚服学习香港。比如深圳要在梅林建一个郊野公园，它的建设引发了网友抨击，因为这个郊野公园里要铺草皮、建路灯、种很多花，电线杆还模仿成树的样子，想把它弄得像市政公园那样漂亮。但网友不领情，他们说郊野公园不是这样的，他们经常去香港，香港有一条麦理浩径，你把方向指明就行了，不要搞花里花哨了。”

白小刺说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已经很难再有新鲜感了，但他的记录依然会持续。如果烈日炎炎的下午，在深圳的街头碰到一位蹬着自行车，背着照相机，汗流浃背穿梭于车流之间的年轻人，那一定是白小刺叉翘班拍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