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亦有动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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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张爱玲的金钱观：喜欢且利落。

许多人对于金钱，是既爱且恨的。爱的是它的实惠，恨的是自己拥有的不够多而别人的运气那么好。爱它的人，有些嘴里也是不肯说好话的，只是暗恋。因在我们中国人看来，说起钱就带铜臭味，就带点俗气。

我没有这些复杂的感受。只是从上大学开始就努力赚钱。尽管家里条件尚可、无经济压力、零用钱也较同学稍多，还是自觉“拜金”，但绝不取巧，老老实实干活。大学低年级时做家教，后来也给学校和企业兼职。算起来一周只有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功夫在书外”，却逐渐有了收获。后来偶给大型会议做策划，一次赚的钱就足够出去长途旅行一回，或是寄给老妈，给她一个惊喜。在那些寒暑假，我用自己赚的钱走了许多地方。走得丝丝甜蜜，理直气壮。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人生的阶梯也会不一样。合理合度地以金钱为某种目标――当然不要是唯一目标，也是一种向上。而那些真正的“有钱人”，甚至包括“暴发户”，都未必像人们以为的那样浅薄浮华。他们或许同样有十分努力踏实的一面。

认识一个资产数以亿计的民营企业老板，如今还像个“土老帽”，在简陋的地方办公、吃穿都不讲究、对待工人有些苛刻，是一个不太让人待见的有钱人的形象。但是，他教育出来的下一代，个个知书识礼、懂得体谅、心灵和外表一样素朴，都靠自己考上了大学，不与人攀比也不乱花一分钱。据说，他曾经给大女儿5000元要她买部新手机，结果19岁的姑娘买了一部功能简单的几百块钱的手机，剩下的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老爸。她不赶任何时髦，完全不似我们以为的“富二代”。

生于富贵，却不以为意。她的目光清澈坦然，从此人生少了枷锁，可以一心去过自己想要的简单生活。所谓的“暴发户”的子女，不乏这样的纯良类型。财富有时是基石，会教人淡定。暴发户们自己未必能做到，下一代却渐渐“知礼节、知荣辱”了。

还认得另一个“有钱人”，年近40，初中肄业生，行事却不乏稳重大气。几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工厂的老板，如今企业已逐渐走上正轨，年营业额连年翻番，一年净利润已超过5000万。缘由很简单，他识人以诚、用人之长，网罗了几个行业内的真正人才。而他自己，为了在商场的劳累矛盾里得到解脱，参加了北方某名校的汉学班，每个月他会飞到那里听五天的课，住在校园里，全情投入去了解汉语的美。他说，“坚持上课，令我安然超脱，不再被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伤。我也感谢曾经的机遇让我能拥有财富，可以选择现在这样半出世半入世的生活态度”。因为这些，他在慈善事业上较舍得投入，往往一掷万金。

用任何单一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肯定片面。譬如财富，一个人拥有的财富，不证明他一定比别人高明，但也绝不仅是“铜臭”。贫穷可有傲骨，富贵也未必就全无。多数人向往金钱，可见它自有益处。至少它可以买到支付能力之内的物质。至于情绪，金钱也非完全无用。英国科学家研究发现，一个人失去亲友的伤痛，大多可用不同数额的金钱部分予以弥补。

但钱这样有用的东东。也绝不是万能的。曾经多次看见一些贫贱夫妻，笑得那么快乐自然。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对非常年轻的打工男女，抱着一个小小的病弱的婴孩，在问医院的路。他们穿得很土很旧，笑容却一直爽朗灿烂，恍若要去的地方是世外桃源。他们没有钱。却有这世上少有的相亲相爱的真挚快乐，胜却金银满屋。这样的简单与知足，可遇而不可求，金钱也黯然失色。

顺其自然地生活，加一点韧性，懂得随遇而安。所获金银多少便不再是问题。无论自身际遇如何，都不要轻易贬低富人。财富的积累里总包含努力，坚持不懈的努力。因此，我们也不要满不在乎地说：对赚钱没兴趣。这其实不是好事。积极向上的金钱观，未必不是人生的一扇窗。若真的不在乎，你也可以赚了钱，捐给鳏寡孤独。他们需要你不在乎的东西，以获得人世的温暖，非常现实的切近的温暖。

人生态度里有一点点拜金就好，恰如菜中调料。若太重。便喧宾夺主，失了本源；若无，味道或有些怅然若失的寡淡。当真遇见心念太炽的人，可以同情，也不要鄙夷。人生是自由的。他们或有他们的隐衷。

选自《看世界》

图/黄煜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