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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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一个人四次结婚未遂，你会不会鼓足勇气去挑战第五次？带着这个疑问我辗转联系到童自立。面对我的采访请求，他很惊讶：“我的故事可以说给你听，但它有什么可写的？”

童自立准备说故事，我拿出录音笔征求他的同意，这个举动令他突然有些慌张：真的要把我们的事登在杂志上？得到肯定答复后，童自立稍加思索提出请求：请隐去我女友的名字，我不想她被人认出遭受非议。

和同一个人四次结婚未遂，你会不会鼓足勇气去挑战第五次？童自立的回答是：会。

第一次结婚，

前天夜里她做了噩梦。

燕子已经不年轻，是被妖魔化的“剩女”群中一员。第一段恋情长达8年，也养了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徐茂8年。分手时，被宠坏的对方再无法融入社会，她也落下失眠、爱无力和轻微抑郁症的毛病。但燕子很传统，不适合当单身贵族，几经折腾后终于在29岁那年抓到师大教授童自立这个良人，打死也不松手。

童自立初见燕子就觉得和这个女人相处很有意思：主持节目时俨然情感专家，自己的感情却有点糊涂。燕子则认为二手男童自立很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受过伤的男人更会珍惜对方。于是两人一见钟情。

交往半年，他们把办理结婚手续的日子定在10月10日，十全十美。“你说工作人员会不会要我们宣誓，捧着结婚证站在国旗下朗读一段什么？”情感专家燕子时有惊人之言冒出，童自立已经见惯不怪。

结婚前夜，燕子做噩梦梦见了前男友徐茂，狰狞的面孔上一张大嘴。她提刀一挥，徐茂在血泊中挣扎两下突然就变成了童自立。燕子很迷信，结婚日梦见血是不好的预兆。果然那日西安大塞车，她赶到高新区民政局时已是中午了。

“你脸色很不好，没休息好？”童自立是个细心人。燕子顾不上解释，噩梦令她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正想找个理由取消结婚安排，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部门有个紧急会议，马上回来。

燕子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愧疚和愤怒，可童自立还是看穿了她的如释重负。他又气又乐：这女人天生就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能表演到这份上也算难为她了。

第二次结婚，

她的恐婚症首次在人前发作。

童自立没把第一次结婚失败的事放在心上：一路不顺，说明那天真不适合结婚。燕子却不安起来。她开始时常梦见徐茂。徐茂是追逐她的魔鬼，她想跑，脚却像铅般沉，自己的每个动作比慢镜头还悠悠。眼看距离一点一点缩短，她急得大叫，可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婚姻是什么？做不完的家务事挣不够的钱，女人是凋零的黄脸婆，男人是难伺候的大爷兼孩子，没有爱，只有负担。和徐茂在一起的窒息感在燕子心里苏醒，她开始失眠，像几年前那样半夜起床看电影，睁眼盼天明。

童自立把燕子的病归咎为没有安全感，解决的办法就是结婚。“你这样我不放心，要不咱们再去把手续办了，住一起了我也方便照顾你。”燕子在剧烈的偏头痛中听到童自立的第二次求婚。她蜷缩在床上，仿佛子宫里柔弱的胎儿。有多少自己这样的老姑娘还能享受二度求婚呢？燕子忍不住虚荣心膨胀，疼痛让她暂时忘却结婚二字带来的桎梏感。

第二次走进民政局，燕子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无法像其他新人那样高兴。她有可怕的预感，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当手碰触到结婚登记表时，燕子突然失去对身体和意识的控制。

这是燕子的恐婚症第一次在人前发作。她拼命想压抑内心的恐慌，签字笔掉地上好几次才被颤抖的右手握住。燕子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一看到登记表就恐惧得厉害，她的意识飘在空中，身体像帕金森病人那样发抖。

这是童自立最难受的瞬间，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燕子乱了心神像个迷路后不知所措的孩子，泪水蒙住寻找出口的眼睛：“老童，我怕结婚，我好怕，我该怎么办？老童，我这样你会不会被人笑话？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第三次结婚，她填完了登记表，却按不下自己的手印。

童自立没有提出分手。他怕自己一旦放弃燕子，她可能一生都会对婚姻恐惧，这等于对她宣判了情感死刑。“我想通了，不就是一张纸嘛，要不要都没关系。”为了女友，他选择了以往排斥的同居生活，包容和等待才是解开燕子心结的关键。

他的工作朝九晚五，回到家负责做饭，她每周播出两次节目，和不同的烦恼者谈心喝茶，在家负责洗衣打扫。但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前看不到的摩擦渐渐浮出水面。童自立已经“承包”厨房工作两个月了，燕子却总有各种安排不能按时回家吃饭。“我都做饭两个月了，你什么时候也做顿饭给我吃？”他忍不住抱怨。燕子有多余时间在家做羹，但过去8年她像伺候太上皇一样照顾徐茂，在忙碌了一天工作后还要回家和油烟为伍，对进厨房有说不出的厌恶。

燕子明白童自立说的“做饭”，指的是吃饭。他把同居视作婚姻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她却心存侥幸觉得不用改变自己，于是诸如吃饭类的小摩擦在同居生活中不断冒出。

我是不是走入了另一个极端，用我行我素来逃避“婚姻”的压抑感？燕子习惯性检讨自己：两人在一起，太独立太依赖都不行，得学会承担责任分享权利。一起用餐也是种责任。

在这段同居生活里，童自立的母亲不止一次问燕子：“是不是我们自立对你不好？是不是你嫌弃他年龄大了？”老太太甚至大胆猜测：“你是不是认识别的人了又不好意思和自立分手怕伤到他？”这些话不停提醒燕子：你们不可能永远同居，如果你想和他继续下去就必须做出选择。燕子习惯了每天睁眼就看到身边的那个男人，于是她向他求婚。

结婚的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填表，贴照片，签名。工作人员最后提醒她：“名字这儿还差一个手印。”

燕子一直都不喜欢盖手印，红色的指纹印在纸上，这个动作像签署卖身契。她愣在那儿半晌，看着鲜红的食指指肚发呆。工作人员不耐烦了：“要不要干脆让你老公帮你按下去得了。”

童自立不想强迫燕子，她能主动拉着自己去结婚已经是惊喜，所以失败了三次他依然能苦中作乐鼓励沮丧的燕子：“你看你进步多大，从不敢碰登记表一下就三级跳到只差手印了。”

第四次结婚，初恋情人的电话打碎了她的安排。

童自立的鼓励很有成效，燕子主动定下第四次结婚的时间。

站在高新区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大厅，燕子不发抖也不发呆，只是心里的鼓声越来越大：“我们今天不结婚好不好？”

燕子的表情很可怜，但这句话刺破了童自立的忍耐极限，他脸色阴霾地看着燕子，大口吸烟想熄灭一腔怒火，良久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他真火了！这个认知把燕子想好的借口都捏死在大脑里。她的撒谎技巧着实糟糕，与其编造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如实话实说：“前几天徐茂家里人打电话说他今天下午到西安，还说他没带手机，让我接到人后给他家回个电话。可是我怕他，我不想去。”

燕子的恐婚症和几次恋爱未遂都是徐茂的杰作，童自立多少也清楚一些。燕子怕徐茂，徐茂就是分手瘟神，认识童自立后她一直阻止其来西安，可还是事与愿违。

童自立闻言冷笑，他掐灭香烟拉着燕子回家：“原来是他，下午我和你一起去。”

不怀好意的徐茂与早想反击的童自立在机场会面了。童自立笑得十分热情，他“仰慕”徐茂已久：这个被女友养了8年的小白脸，连找份工作都没能力的男人，怎么可能三番五次破坏燕子的新恋情？徐茂这种人，只有死要面子的燕子才会害怕，也只有那些和燕子一样眼神不好没主见的男人才轻信徐茂关于“燕子有伤害自虐前科”的谎言，放弃这块美玉。

他喧宾夺主赶燕子回家：“晚上你还有节目，早点回去吃饭。我下午没事正好带徐茂逛逛。”

两个男人的战争虽源于燕子，但她插不了手。燕子对童自立有信心――金牛座的男人不会轻易改变对已有人事的看法。可男友心情正糟糕，万一徐茂趁虚而入说动他怎么办？她忐忑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

走出电台大门，燕子第一眼就看到童自立。他很疲惫，但更多的是开心。“徐茂说今天有特价航班，便宜，就提前走了。”燕子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徐茂和你说了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你是怎么说服徐茂提前回去的？你为什么对自己对我都这么有信心？你到底喜欢我哪里？这些压在肚子里几乎要憋死她的疑问，因为童自立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立刻烟消云散――他摸摸她的头，说：“小姑娘不要怕，我已经帮你把坏蛋赶走了。”

第五次结婚，他说：我老婆终于嫁给我了。

童自立的故事讲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你们什么时候考虑第五次结婚？”我问。他摇摇头：“我们家在这个问题上是燕子做主。”

我以为这个故事会等待至少几个月的时间才会有后续，带着遗憾和等待踏上了回程路。没想到回到杂志社的第二个月，我突然收到燕子的短信：“我终于结婚了！”6个字把我的心跳加速了一倍。短信继续接踵而至：“我紧张死了，但是拿到小红本本时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了。”“你不知道他的样子，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还不停给他朋友打电话说我老婆终于嫁给我了。”“好多人都恭喜我们，平时那些工作人员都是例行公事冷冰冰的，可今天都抢着来接我们的喜糖。”

3月20日，燕子用结婚的方式庆祝新生。是什么刺激她制造了这个天大的惊喜？我的好奇很快在电话里得到满足：“就是那句小姑娘不要怕，我帮你把坏人赶走了。那天他说完，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被爱着，我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和恐婚症斗争，他付出的远比我多。这就是我想要的安全感。”燕子的救星则很谦虚地表示：既然选择了她，就要包容她的所有，女人比男人更缺乏安全感，尤其是燕子这种受过伤的女人，如果她为了你努力去改变自己，挑战恐惧，作为男人，你有什么理由看着她一次次被打败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每个女人都是公主，但骑着白马从远方奔来的王子只是童话――真正的王子是骑士，他早就站在你身后和你一起与恶龙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