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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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牛合印躺在椅子上回想起来的，一定不是这一生赚了多少钱，而是画了多少画、做了多少包。滋养我们一生的，总是那些带给我们快乐的东西，它有时候是爱情，有时候是爱好。

牛合印爱皮，爱把皮做成包。爱上皮之前，他喜欢画画。因为有这些爱好，日子才有了滋味。

他在中国“火红的年代”中度过整个童年。在做雕刻手艺人的爷爷的熏陶下，他喜欢上了画画，虽然粗浅，却慢慢完成了早年的艺术启蒙。

长大后，参军，当上军医，却始终放不下画画。每天从手术台上下来，没事就画国画，练书法，还给自己的画室取了个名字――“食草堂”。后来，牛合印进了军艺美术系大专班，毕业后成了电视台的摄像师，然后是记者、编导、一路做到制片人。原本，画画、书法将作为丰富人生的点缀一直“业余”下去。直到1995年。

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牛合印在石家庄的大街上，看到一个老农，将一张小作坊鞣制的牛皮摆在街头做腰带。这张经过简单加工的牛皮质朴润泽，一下把牛合印吸引住了，想买回去。当时他并没有想好拿这块皮做什么用，只是出于长期画画的本能，对一切可能成为艺术载体的材质感兴趣。

但老农不卖。因为他只卖腰带，不卖皮。牛合印说我多买你点儿不得了，你量量多少条腰带。他说不行，不卖皮，卖了皮就没活干了。牛合印啼笑皆非，觉得这人挺怪的。后来他想了个办法，说你给我裁三条腰带，但不划开，让它连着。老农这才卖给他了。后来他想，那个老农其实跟他极为相似，有着手艺人的执拗与“迂腐”。

牛皮拿回家，牛合印找到了灵感，给自己缝制了一个采访包。做好背着去上班，同事都夸赞不已。这一夸，夸得牛合印飘飘然，回到家又开始做包。从这开始，他把从前对画画、书法的痴迷分了大部分给手工皮具。

最初的时候，每天都做到夜里一两点钟，妻子女儿都因此睡不好觉，楼下的人也有意见。为了不影响别人，他搬到了地下室做，后来干脆搬到农村租了个平房做。“一张单人床，每天我订点炒饼，有钱时才喝点蛋汤。但精神非常快乐，做完一件作品以后，还兴奋得睡不着。大家都觉得我不正常……”

如今想起来，牛合印自己也觉得挺不正常，当时处于一种亢奋、疯魔状态，全然不在乎物质生活。工资800元，400元买皮雷打不动，200元房租也是固定的，只剩下200元用于日常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做皮，日子很穷很苦，但被皮环抱，就有了一种归属感，心也因此静下来。每当做完一件皮具，他就把包挂起来，点一支烟，美美地欣赏一会儿，然后睡觉。

对当时的牛合印来说，做皮纯属精神需要，从没想过要变成钱。有人偶然看到他做的包，很喜欢，提出要买，他总是不情愿，舍不得。如果不是需要钱再买皮做包，他永远会像一个珍视女儿的父亲，绝不忍痛割爱。直到卖出若干个包，牛合印仍没想过把做包卖包作为赚钱的手段，相反，他总觉得把自己的心灵需要拿去换钱是一种亵渎，所以直到今天，“食草堂”已有数百家专卖店，他仍然不愿刻意扩张。

回到1996年，牛合印痴迷着用皮做包。因为喜欢他包的人多了，朋友建议他开店；因为喜欢“食草堂”的人更多了，有人要求加盟……爱好，出乎意料地让他成了企业家。喜欢做的事终于做成了事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在他们还只享受精神满足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已经为将来储备了一笔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