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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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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五次在她的作业本上愤然留笔:“请用钢笔写字!”

她矮小,瘦弱,是我五年级班里的学生。很多次,我真想在分发作业的同时,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批评她、告诫她――改用钢笔写字。但又怕刺伤她脆弱的心灵,因此,只好把要说的话写在她的作业本上。她没有一次照做,一如既往地用铅笔打发着布置的作业。

终于,我决定对她进行点名批评。在那以后,她开始躲我,但我并未从她的躲藏中找到一位老师该有的威严。黄昏后的校园里,我独自在窗明几净的走廊上散步,想着到底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惊恐与不安。

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我能看到,她和她的同桌正喃喃地说些什么。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家境颇为拮据,经学校减免过的学费都得拖上几个月才能勉强缴清。

正当我预备推门而入时,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瞬间雕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她满目感激地合起手中的钢笔,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他把书包摊开,接过那支破旧的钢笔,轻轻地将它搁进去,那神色,如同手捧至宝一般。临行前,他略带豪情地说了一句:“放心吧,这次你是用钢笔写的,老师不会再批评你了!”

第二天,在宽敞的办公桌上,我看到他俩紧紧挨在一起的作业。同样的本子,同样的笔色,同样的日期。

市里举办长跑比赛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接着,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代表学校进市里参赛的选手。五千米的路程,对于这帮稚气未退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场艰难的耐力战。他如一支离弦的箭奔跑在赛道上,我和看台上的老师们一起,情不自禁地为他加油,鼓掌欢呼。

临近终点时,惊人的一幕终于出现了。他愣愣地站在终点线附近的跑道上,看着后来的选手们牙关紧咬,奋力冲剌。人群中一片哗然。没有人明白,在冠军唾手可得的紧要关头,他为何选择了止步。

当有两人陆续冲过终点线后,他才狂喜高呼着奔向领奖台。毫无疑问,他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要知道,他所代表的是一所学校,而不仅仅是一个人。他的无人可解的行为,已经漠然辜负了所有随行老师的希望。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怒吼斥责,我以为,他是想用特例独行的方式来博得众人注视的目光。“你明明能跑第一,你为什么要在终点前停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整个学校的荣誉?”我一遍遍地责问,让他顷刻间泪流满面。

“老师……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奖品都不是一支钢笔!我……我只要一支钢笔。这样,我的同桌就不会再烦恼,也不会因为用铅笔写作业而受到批评了……”他呜呜地悲鸣告诉了他在一路奔跑中所受的委屈。

我恍然觉察到自己的渺小与狼狈。面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顿然心生余愧。

校门口的喜报栏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和所获的奖品。我见过,那是一支精致的、哭泣的金色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