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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朋致苟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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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友老弟:

生意不错吧?我知道,你是做生意的料,比我强。我这次惨了,实不相瞒,倒那趟羊毛,一下子亏了九万。说来真不好意思,可是我又不能不向你开口,想你也一定会帮我的。我现在要重新搞那个让任何生意人都眼红的项目――出书。这我在行,也有条件和经验,一次不捞他个一二十万那还叫干?只是眼下没有启动资金。怎么样,帮老兄一把吧,只借两万。

你问我怎样干?好干,学习京城的同行。怎么?你别听社会上骂他们是文化痞子商,卑鄙,人家捞钱的办法就是妙,不服不行。我策划好了,出一套《新世纪宝典文库》。能捞到钱吗?不捞钱谁干?捞谁的钱?捞作者的钱。不多,一个人身上纯宰三百块,八百人呢?二十四万,除去打点各路“神仙”的,最少还剩二十万!

谁会主动挨这个宰呢?咳,多哩。你听我构思的《新世纪宝典文库》入选通知:“某某某同志:您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我国文艺战线俊才辈出,群星灿烂,使新世纪文坛更加辉煌。为了展现这累累的伟大硕果,展现新老作家的风采,我们华光作家协会、华光作家杂志社和华光出版社特决定编辑出版大型文学丛书《新世纪宝典文库》。为此,我们编委会特意审阅了您某年某月某日发表在某报刊上的某作品,认为符合入编此书的条件。特此通知,以示贺忱。”怎么样,如果你收到这个通知,得到这个出大名的机会,你不动心吗?他如果还不动心,在通知后面的《注意事项》中再加上一条:“此书统一配发作者照片及简历,接到通知后速寄二百字简历和二寸免冠照一张。”这种大露脸的事他不干吗?

这样的通知寄给谁?不要寄给鲁迅,不要寄给钱钟书,不要寄给王蒙,那是白浪费邮资。也不要寄给文章有风骨的人,浪费了邮资骂咱不要脸不说,还到处宣传咱骗人,不划算。寄给谁呢?寄给那些黑板报撰搞人、在报刊上露脸少的人、编写传单级报纸水平的小编辑小记者、没有文才只会给主子写讲话稿的秘书、提起笔来错字多还要附庸风雅的小官员。这些人靠花钱出没人看只有自己保存或靠权力强要人买的书,而且还让国家级有名的大出版社出,有的已当上中国作协会员。这些人没本事成名,成名欲望就特别强烈,容易上当,而且数量巨大,是广阔的财源。

那如何让他们出钱呢?这好办。但是,在明处不能做出宰人的样子,而是要表现出一种正气,说为了保证书的质量和权威性,拒收任何赞助费、编辑费、版面费、图书包销费等不合理费用。那作者如何出钱呢?让他们买书,我们书的定价为六百八十元,单位买按全价,个人买定为三百六十元。只要一个作者买一部,至少就宰他三百元,况且这些人要自己留一部作为纪念自我欣赏,送人一部去炫耀,所以肯出钱买两部。我们不送样书,只寄入选证书,保证高利厚利。你又担心,作者只想作品入选但不购书怎么办?咳,他要不购书,即使是曹雪芹再世写的大作,也不选取。你又担心,这样质量没保证,社会影响不好。这样的书几乎都在作者自己家里,不到社会上去,除了作者没有第二个读者,怕啥?

也许你还要问,哪能找到那么多上当的呢?这太好办了,多走几家报刊社不就从通联部抄来了吗?我知道,也许你还怀疑我在文化出版系统的活动能量,牌子打不起来。你不知道吗?我家老爷子曾是华光作家协会副主席、《华光作家》杂志主编。现在人虽然退休了,但老关系还在,给他们点钱,挂靠他们是没问题的。如今谁不爱钱?

话说到这儿,你该问我,你为什么不向老爷子学习,也去当作家而经商呢?这有啥奇怪的,作协大院里像我这样的人多着哩!这一行来钱快,北京不少人干这一行都发了。我现在是没启动资金,没钱印上万套通知、专用信封,没钱付邮费。你帮一把,为兄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如果愿意,就别倒卖瓜菜了,咱们合伙做这出书的买卖就行。

胡朋

某年某月某日

【选自《凯迪社区》】

插图/皆大欢喜/圆觉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