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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火无情夺走了山东省鱼台县城居民高丽的丈夫和妹妹的生命,令她悲痛欲绝。然而更令人遗憾的是,当与婆婆发生一点小摩擦的高丽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回到娘家居住后,公婆竟与她及高家反目成仇,拒不分割她妹妹的死亡赔偿金,以此要挟她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从而引发了一场持续近3年的“抢孙大战”。人们不禁要问:这场官司最终结局如何?这场因缺乏亲情信任感而起的冲突,又给了人们怎样的启示呢?
一场大火生嫌隙,儿媳带走了小孙子
2001年春天,山东省鱼台县谷亭镇运河村高家的大女儿高丽,嫁给了邻村袁忠海的独生子袁建。袁建1999年高中毕业后,在离家不到1公里的鱼台县城,开了一家日用百货小商店。他和高丽结婚后,小两口相亲相爱,同心协力把小商店经营得生意兴隆,每月都有近2000元的收入。因此,袁高两家人对这桩婚姻都十分满意,双方平日里经常走动,关系非常融洽。
2003年11月,袁建和高丽的儿子降生了,两家人都很高兴。高家人经常来袁家看望,高丽的妹妹高秀梅还经常来帮姐姐、姐夫打理生意。而公公袁忠海更是对孙子疼爱有加,亲自给孙子取名叫阳阳。
然而谁能想到,一场突然降临的灾难却把这两家人和睦幸福的生活彻底打碎了。2004年6月6日上午10点多钟,高丽在店里哄着才6个多月的儿子玩耍,袁建则和姨妹高秀梅分检一批质量有问题的打火机,准备再次进货时退给批发商。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打火机着了起来,而且火势迅速在货架上蔓延。意识到事态严重,高丽赶紧抱着孩子冲出了店门,袁建和高秀梅则留在店里奋力扑火。等高丽折回来救火时,大火已经封住了店门。她只能站在门口一边哭喊着丈夫和妹妹的名字,一边打电话报警……虽然鱼台县消防大队很快赶到,将大火及时扑灭了,但这场大火还是无情地夺走了袁建和高秀梅的生命!
高家和袁家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最伤心的莫过于高丽了,她悲伤和惊恐得连奶水都断了……但两家人还是强忍着悲痛,积极配合鱼台县公安部门对火灾展开了调查。调查发现,这次事故的原因是由打火机质量不合格而引起的。
2004年7月,鱼台县公安局以涉嫌销售危害人身安全商品罪,将打火机批发商张某刑事拘留。公安部门还告诉袁忠海,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张某应该承担这次火灾造成的损失。之后袁忠海主动找到高家,诚恳地表示:“咱们两家人摊上这样的事,都很伤心。要是赔了钱,我们就对半分!”高丽的父母很信任亲家,索性把赔偿的事情都交给袁忠海办理。
可没想到,高丽和公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翻了。原来,袁建生前为了店里的生意,曾向他人借了2万元钱,此时债主几次上门讨债。高丽拿不出这2万元,只得向公公求助,希望公公能先帮忙把钱垫上。谁知袁忠海却说:“现在正打着官司呢。等打完官司,拿到了赔偿的钱,再还债吧!”高丽不堪债务的重负,为这件事和公婆谈了好几次,但都碰了壁。他们最初还能平心静气地谈,可这事提得多了,商量就变成了争吵。虽然在高丽的一再坚持下,两家人共同出资,总算将这2万元钱还了,但从此,高丽和公婆心里都结下了疙瘩。
高丽想到丈夫和妹妹死了,和公婆的关系不如以前了,很是伤心,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打响留孙“保卫战”,固执公公拒不分赔偿
然而,高丽回娘家的举动却再次引起了公婆的不满。儿子丧生火海后,老两口经常伤心得老泪纵横。如今唯一能带来慰藉的小孙子却被儿媳带走了,袁忠海心里更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他禁不住猜疑:是不是儿子一死,儿媳妇就有了改嫁的想法?万一她真的带着小孙子改嫁,那袁家岂不是绝后了……老两口越想越心慌,最后决定:一定要想尽办法要回孙子,为袁家保住这条“根”!
有了这样的猜测和怨气,袁家老两口从此不再欢迎高丽进门。高丽的母亲知道这个情况后,也针锋相对地跺着脚表示,坚决不让袁家来看望阳阳。就这样,原本关系融洽的两个家庭,从此断绝了来往。
2004年9月的一天,高丽来到鱼台县公安局了解案子进展情况,却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张某的家属提出与袁家进行调解,袁忠海已经与张某的家人私下达成了调解协议!在县公安局,高丽看到了调解书:“双方达成以下协议:张某的家人一次性支付受害人经济赔偿25万元……”看了调解书,高丽气得浑身发抖,急匆匆地赶到婆家,向公公提出按照两家对半分配赔偿金的约定,要将属于妹妹的那份赔偿拿走。但袁忠海却不容分辩地说:“如果想要你妹妹的赔偿款,那就先把阳阳送回来吧!”
高丽见公公不仅不兑现当初的承诺,而且完全不拿自己当袁家人看待,竟想以赔偿款剥夺自己对儿子的抚养权,气得哭着跑出了婆家。在回娘家的路上,她突然想到,自己是袁建的妻子,理应获得丈夫赔偿的一部分啊!这样一想,她马上掉头返回了婆家。没想到,公公袁忠海竟说:“这笔钱是给袁家的没错,但你和我们家袁建并没有正式结婚,所以这钱没你的份!”
原来,当初高丽和袁建结婚时,两人都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俩没有办理婚姻登记,便按风俗举行了婚礼,直到袁建遇难,也没有补办婚姻登记手续。
高丽顿时张口结舌,气鼓鼓地回到了娘家,把在袁家所受的遭遇告诉了母亲。母亲一听,心想:自己一个女儿白白死在了袁家;一个女儿白跟了袁家这么多年,到头来被扫地出门不说,袁家竟还想打小外孙的主意,这太可气了!一气之下,高丽的母亲将袁忠海告上了法院,要求袁忠海返还女儿高秀梅的死亡补偿金、丧葬费、赡养费等各项费用合计99200元。
2004年10月,两家人在法庭上“相逢”了!双方在赔偿问题上僵持不下,高家坚持要袁家从25万元中分出高秀梅的赔偿款;袁忠海则干脆对着高家说出了他的“心声”:“袁建已经走了,我们两个老人虽然穷,但也不是贪这些钱。我们就是舍不得阳阳被儿媳妇带走啊!要分赔偿款可以,高丽必须把阳阳交给我们家来养!”一听公公的要求,高丽针锋相对地说:“我是孩子的妈妈,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我爱带孩子上哪儿就上哪儿。这和赔偿款没有关系!”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两败俱伤后,他们学会了宽容
2004年12月20日,鱼台县人民法院作出了民事判决书:“被告袁忠海在判决生效后3日内,返还高秀梅的死亡赔偿金、丧葬费、被抚养人生活费合计62000元,其提出的将阳阳归其抚养的观点与本案无关,不予支持。”拿到判决书后,高家觉得十分欣慰。高丽的母亲还特意复印了一份,在小女儿高秀梅坟前焚烧,以此告慰女儿的在天之灵。
有了法院的支持,高家多次向袁家讨要赔偿款,但袁家却说啥也不肯拿出这笔钱。尤其是袁忠海,又哭又闹地说:“万一高丽改嫁带走了阳阳,我们袁家就绝后了啊!只要把孙子给我,这个钱我马上就给!”公公的反应让高丽越加不是滋味。她很想要回这6万多元,给妹妹和母亲一个交代,但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她万万不能答应。想到公公已经不把自己看做袁家人了,如此要挟自己让出儿子,她便对母亲说:“宁可拿不到袁家的一分钱,也决不放弃阳阳的抚养权!”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决心,她甚至给儿子改名叫“高志强”!
听说儿媳妇竟然把孙子的名字都改了,袁忠海愤懑地说:“她这不是打算再嫁吗?哼!不还孩子,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为此,法院工作人员多次找袁忠海谈话,要求他履行法院判决,但嘴皮子都磨破了,袁老汉还是固执地说:“不给孙子,我就是不给钱!”
这样争来争去,僵持不下,2005年春节便临近了,但两家人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袁忠海在丧子和要不回孙子的双重痛苦中,精神每况愈下,只要一提起赔偿款和孙子的话题,他就浑身抽搐,大哭大叫,他甚至给小孙子买了一身过年穿的新衣服,以睹物思亲孙。
两家人为赔偿款和阳阳抚养权问题越闹越僵,也越闹越大。2005年8月26日,鱼台县人民法院以袁忠海涉嫌拒不执行法院判决、裁定罪,将该案移送鱼台县公安局,要求立案侦查,追究袁忠海的刑事责任!袁忠海听说这事后,既惊又愤,精神更加异常。2005年12月5日,经山东省安康医院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所鉴定,袁忠海被诊断患有反应性精神病,无刑事责任能力。
虽然袁忠海因精神原因被免予追究刑事责任,但高家不能得到高秀梅的死亡赔偿金,又怎能善罢甘休?高丽带着年逾花甲的母亲和年幼的儿子,四处奔走申诉。2006年4月13日,鱼台县人民法院鉴于袁忠海因病无刑事责任能力,便依法追加其妻子于秀兰为被执行人。此后,因于秀兰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法院判决,2006年10月30日,鱼台县人民检察院指控于秀兰犯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向鱼台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并委派检察官石茂锋支持公诉。这意味着,年近60岁的于秀兰将承担刑事责任,面临牢狱之灾!
事情彻底闹大了!这种情形是两家人都不曾料到的,事实上也都于心不忍。村里人对此议论纷纷,有同情袁老汉爱孙心切的,也有支持高丽打官司到底的。但最让村里人遗憾的是,这原本令人羡慕的两家人,如今却行同陌路。这场看似争财产,实为夺“后”而引起的纠纷,究竟会怎么收场呢?
事态缓和还是在检察院一次次上门调解的过程中,袁家老两口终于开始认识到自己如果再固执己见,反而会使事情越来越背离自己的初衷。2006年12月29日,袁家老两口两年多来第一次主动敲开了高家大门,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孙子,忍不住老泪纵横,抱着阳阳亲个不停。两家人还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自愿签署了一个关于赔偿款和阳阳抚养问题的协议:袁家愿意赔偿高秀梅的死亡补偿金63000元;孩子归高丽抚养;出于对孙子的爱护,他们还愿意额外支付阳阳的抚养费7000元;袁忠海还诚恳地表示自己百年之后,阳阳还享有对袁家遗产的继承权。
听到公公这样承诺,尤其是要将遗产留给阳阳后,高丽当即心软了。虽然公公以往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确是爱孙心切啊!
由于双方达成了和解协议,2006年12月30日,鱼台县人民法院依法对于秀兰免予刑事处罚。
2007年6月,高丽回到阔别了两年多的婆家,带着儿子看望了他的爷爷奶奶。她向公婆表示:晚几天,她将出门打工,到时会将阳阳留在爷爷奶奶身边……
这场长达近三年的“夺孙之争”虽然最终皆大欢喜地平息了,但它所反映的长辈之间如何理智地关爱后代,如何互相信任和理解的问题,却发人深思。相互宽容,是维护亲情的重要桥梁;而相互理解和信任,才是巩固亲情的真正基石。当事双方正是不明白这种道理,最终导致双方陷入剑拔弩张的窘境。而当他们相互去爱,相互去信任,相互去理解,认识到孩子无论怎样都是自己的骨肉,争来争去不仅两败俱伤,更不利于孩子的抚养和家庭亲情的维护时,也就消除了隔阂,化解了矛盾与纠纷,避免了亲情割裂。由此可见,多一份爱与理解,对于我们的幸福生活是多么重要。(文中除检察官石茂锋外,均为化名。未经作者同意,谢绝转载。)
责编/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