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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吗,沉睡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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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噩梦,像是流淌在潜意识深处的河流,时时泛滥。浑浊的河水常常漫过鼻腔,往喉咙里灌入了苦涩的液体。然而我却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无法做出任何挣扎的举措,包括挥舞着双臂高声呼喊。我的潜意识,清醒得像一面崭新的镜子,倒映着我濒临死亡的样子——畏惧而又无能为力。我知道,这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这种心底的恐惧,其实来源于一个久远的秘密,一个迄今为止,都不曾让人察觉的秘密。

冬丸醒来的时候,墙上钟表的时针刚刚过了三点,凌晨3点。扎起了散乱的头发,她发现身后已是湿漉漉的一大片。“又是这样!”冬丸牵起衣架上挂着的浴巾,烦躁地走向了浴室。这样的场景,在一个月中,至少出现了十几次。

打开浴室的龙头,水温恰到好处。冬丸坐在浴缸里,感受着水不断地上涨,从脚跟,到腰间,再到脖颈,就像是梦中的场景一样,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在她的胸膛处徘徊,空气稀薄得让她感到窒息。冬丸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水中的虚象,她似乎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正从浴缸的底部清晰开来。“啊!”她猛地站起身,水中的面孔已经没了踪迹。冬丸转过身,抬头直面着喷淋而下的流水,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正在不停地颤抖。

“冬……冬丸……”眼前的女孩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

“你是?”她微笑着给予回应,脑海中却无法找到与之相关的画面。

“不认得我了吗?”女孩从包里掏出发圈,利索地扎出马尾,然后又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就那么高的小不点……”她注视着冬丸,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神情。冬丸相信,自己是认得她的,而且关于她的记忆应该就是停留在脑海的那个位置。只是,任凭冬丸如何绞尽脑汁地想要挖掘出那些沉在历史深处的时光,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连接现实和过去的栈道,像是被人有意地打断了。

“矮个子,毛毛……”女孩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不好意思。我读高中的时候,撞到过后脑勺,有些记忆有可能真的不是太清楚了。”冬丸尴尬地笑笑,她真的无法对女孩说出那样的话:“我不认识你!你,搞错了吧?”女孩认真的模样,最终还是败给了冬丸的迷茫。

分开的时候,女孩递了一张名片:

“如果哪天记起来我,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冬丸没有被撞过后脑勺。高中的那次,只不过是被篮球擦了一下后脑勺而已。冬丸这么说,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的遗忘找个合理的借口。

发生在上个星期的事情,不动声色地潜伏进冬丸的睡梦,像一头暴躁易怒的小猫,用利爪时不时地扯开一丝丝小的伤口。

浴室的暖气模糊了镜面,冬丸试着用手擦拭水汽。快要糜烂的记忆,出现在镜子的那头。

留着短发的小女孩,蹲坐在教室的门口。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的发展竟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一向疼爱她的老师,对着她像对着屡教不改的坏小孩一样,不留情面地吼道:“反了,你们今天是要反了不成!想一起围攻小K是吧?好——”说着,竟甩出手中的一大串钥匙,向小女孩的方向砸去。“我没有!”小女孩反抗着。“今天谁也别想回去了!”老师的声音因为愤怒开始变得颤抖起来,“把你们的爸妈都叫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冬丸的脸色渐渐地开始苍白,那个小女孩,是她自己。而小K就是名片中的女孩。

故事的脉络清晰可见,那时的冬丸害怕刚刚转学过来的小K抢走他人对自己的羡慕与赞赏,小小的嫉妒开始怂恿着冬丸,于是她便开始以受害者的身份向周围的朋友诉苦,说小K在背地里讲自己能获得名校的录取资格,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这,不能完完全全地归罪于她吧?每个听到的人,都不曾怀疑过她说的话,甚至还带着有些可怜的姿态,安慰着冬丸,说“你终究还是知道了”。话中的意思,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小K,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你很虚伪,有个有本事的爸爸就很了不起了吗?到哪里,肯定都是吊车尾。”

就是这一句话,让冬丸肆无忌惮地在所有人面前,底气十足地宣泄了所有的不满和最初罪恶感带来的隐痛。

故事的最后,小K真的成了罪魁祸首,成了有心机的坏小孩。

那场引人瞩目的厮杀中,冬丸轻易地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理解。

穿好浴衣,打开电脑,冬丸登上了那个闲置已久的账号。她无比庆幸那场“战争”后不久就迎来了离别,冬丸脱离了熟悉的大部队,去了那个人人向往却备感孤独的学校。告别时,每个人都流着泪,不舍地互相拥抱。举杯相对的这些人与自己都是知心知肺的,冬丸很清楚。只是这些活在心底的身影,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触及。

心理学认为,当精神上的创伤深到一定程度,当受害人回忆事发过程时,为了保护自己,大脑会在潜意识里跳过这段过程。

就像此时,冬丸看着过去的那些“知心知肺”的身影,依然向小K真诚地致以生日的祝福。“我的青梅竹马,祝你生日快乐。”那个曾经为了冬丸抡起拳头说要揍小K的男孩,在空间里亲切地这样写道。原来没有自己的世界,所有人还是可以舒心而又快乐地生活的,没有间隔,没有怨恨。

可是这个世界,冬丸已经背向它,走得太远太远。从赢得了那场蓄谋已久的胜利开始,自己就已失去了出入这个世界的权力。

(二)

我让自己尽量地坐正,不触碰到背后的青苔。木椅的阴凉从脊椎底部向上蔓延。我不知道,这样的青苔从什么时候开始生长,又是过了多久,才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了整张椅背。就像是和你应有的亲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厚重的乌云给蒙蔽了。

冬丸在冥思苦想那道题目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叫冬丸晚上去哥哥家吃饭,说必须得去。冬丸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始了另一个更让他头疼的思考。她不想去。他们家里有两个不要脸的女人,每次看到她们热情的笑容时,冬丸都会感觉有股酸涩的黏液从自己的胃部逆流而上,泛起一阵阵的恶心。他们家?冬丸开始惊异于自己的用词,就像当初对着奶奶说出“你们家”的时候,自己也着实被吓到了。

人,应该只有一个家,不是吗?

感觉不对的时候,冬丸喜欢为自己的窘迫寻找一个借口。

到了哥哥家的时候,妈妈他们已经到了。还有姨妈、大姨妈一家,总共十来个人。事实上,哥哥并不是冬丸的亲哥哥,只是表哥。小时候,妈妈说:“叫表哥多奇怪呀!就叫哥哥得了。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表不表的,多见外呀。”

可是,当门打开的刹那,冬丸的舌头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发出过那样的音节,而顿住了。

“表,哥。”仅仅两个字,冬丸叫得很吃力,有种一口气读了一长串绕口令的感觉,嘴皮发酸。

“鞋子不用脱了,快进来吧,就差你一个了。”说完,哥哥立马向门内走去,“姨妈,冬丸来了。”

晚餐很丰盛,却不是冬丸喜欢的。狭小的方桌根本无法坐下那么多的人,于是长辈们纷纷谦让着说自己不饿,等下再吃,催促着其他人趁热吃。又或是学着向来如此的姐夫,装了饭,随便夹了点菜,就端着碗离席了。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可以坐下八人的餐桌,还多了三个空位。一家四口和冬丸继续吃着饭,默不作声。

“冬丸,听说你要出书啊?”嫂子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出乎冬丸的意料。

“没有,只是随便写写。”

“哪能是随便呢?书一出,人就出名了。到时候,我们还得巴望着你沾点神气呢!”

“没有,没有。出不出还不一定呢。”冬丸低头扒着碗里的白饭,实在是不想继续和这个女人虚伪地亲热。当初和哥哥交往的时候,她天天拎着小物品往冬丸家跑,一声“叔叔阿姨好”,一声“丸子”,好可爱地叫来叫去。当时所有人都被她的热情给蒙骗了,包括自己亲爱的哥哥。结婚后,这个女人便嫌冬丸家太潮湿,嚷嚷着要搬出去。妈妈想着她毕竟是北方人,习惯了干燥的环境,便出了些钱帮哥哥垫上了新房的首付。哥哥,不管后来发生的种种,你必须相信妈妈那时对你的爱,对你的真心,是真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冬丸想。

“冬丸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不出声的哥哥,突然目光闪烁着对冬丸说,“你说是吧?”

我们家。我们家。

冬丸的心里很难过,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原本她以为早已忘记了的过去。

哥哥。可是,那天,你红着眼眶,像是着了魔一样,对着我的妈妈,对着和我一样爱你的所有亲人,说你从来不是和我们一家的。你怀着孕的老婆像是在看外人的闹戏,坐在房间里,看着电影,还时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我讨厌她的不经世事,讨厌她竟然可以放置两边的亲人于不顾。所以我不由自主地讨厌她肚中的骨肉,请原谅我,不由自主地诅咒,却没有想到这样的碎碎念,会成为现实。我的那个小侄女,在出生的时候,就再也无法看见这人间最美的阳光。

那场争论的缘由,来自于你那个在你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无情地抛弃了你的妈妈。你的那个妈妈,她爱的不是你,是给予你生命的另一半。那个人抛弃了她,所以她抛弃了你。这样的妈妈,其实对于你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所以你的姨妈们——我们的妈妈——就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你妈妈在生你的时候大出血走了。可是,后来她又出人意料地回到了你的身边,把你抢走,在你的面前说着她姐妹们的坏话,说这些爱你的姨妈们之所以会对你好,是因为外公外婆的遗产将来大部分都是给你的。我们坚信着我们对你的爱从来都是不夹杂太多的杂念的。至少,哥哥,我对于你的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可是最后,我们都错了。你选择了相信你的生母,全然否定了我们试图解释的坦诚的心。就连我,在上前试图给你一个冷静下来的搀扶时,你也把我推向了门外。

哥哥,你该是知道的,这一推,对于你这个多愁善感的妹妹来说,伤害有多大。

冬丸想着这些,偷偷地落着泪。

在物质的战场上,你满载而归。你的姨妈们,把外公的遗产,甚至连同她们自己的那份,毫无保留地全给了你,而你的妈妈也回到了你的身边,试图用物质上的给予来补偿当年对你的亏欠。

你到底开不开心呢,哥哥?

(三)

车窗外面,黄昏无声无息地来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就把我们这些人变成了名利场上坐着的垂死挣扎的木偶。天空已经被夕阳染得血红,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终会迎来血流沙场的一天?

和阿冥在一起的第186天,冬丸收到了意外的惊喜,她的小说《长夜》竟出乎意料地夺得了业内评比的第二名。那是她以阿冥为原型创作的故事,平平淡淡,却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主编欣慰地拍拍冬丸的背脊:“很不错嘛,这次终于开窍了。听主编的话,错不了。”冬丸只能笑笑。众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个从来不起眼的家伙,纵使他们对现在的冬丸嫉妒、猜疑、恨得要死,可庆功宴还是有声有色地进行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它迫使着每个人练就双重的性格,内心真实的情感和欲求被人们不动声色地收好,然后,套上准备良久的面具,经营着和谐的生活。

冬丸曾经以为,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不幸,至少自己拥有的小世界是安全的,毕竟自己的心声可以通过文字尽情地抒发。可是,不断新生的作家不再是以前那些用心去感动读者的人了,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他们拿起了光鲜艳丽的画笔,成了利润和名声的生产者。

阿冥,请原谅我的迫不得已,好吗?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踩着自己的头青云直上,冬丸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她接受了主编的建议,找一个人,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寻找创作的灵感。于是,当她发觉躲在街角等她的阿冥时,她毫不犹豫地投进了他的怀抱。阿冥的目光,让冬丸有过一丝丝的不忍心,他不属于这个龌龊的世界。可是一切的开始得多么顺理成章。当阿冥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低语:“我们试试看好吗?”冬丸却再也找不到能够拒绝的理由了。

至少,我没有牺牲色相,没有骗取他人物质上的东西,只是一段故事而已。冬丸这样安慰自己。

举行颁奖典礼的那天,冠军意外缺场了。原本冬丸想趁着阿冥不在场的时候,和冠军好好地交流一番。冬丸不清楚,阿冥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存有那么大的偏见,每当自己揣着他的书研读的时候,特别是当冬丸不经意对着阿冥感慨“你与他好像”的时候,阿冥总会莫名其妙地发火。许久以后,他对着愣住的她,红着眼眶说:“对不起,对不起。”那种难过,就像是电视剧里,互相深爱着的男女主角,发现彼此的谎言时,那种深沉却又无可奈何的落寞。

“我的故事,来自于与一个女孩的相遇。事实上,那是我蓄意已久的计划。因为在她的身上,有某种东西,是我需要的。”

“可是,我是真心的。从她和我说‘我喜欢你’的那刻。”

这一段,是那位冠军小说看到的,看得冬丸声泪俱下。

典礼结束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说晚上摆了酒席为她庆功。电话的那头,尽是亲戚们对自己的恭维。冬丸不愿多想什么,挂了电话,便急忙拨通了阿冥的电话。可那头,一连拨十几次都没有人接听。

走出大门时,冬丸却撞上了阿冥——被粉丝簇拥,被保镖围绕的阿冥。四目相视,冬丸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走出那个大门的,如同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回家的途中,冬丸路过了那个他们经常去的面店。她分明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说说笑笑地从自己的身旁经过,那么近,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触碰到他们的一角。可是,当冬丸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时,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竟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冬丸轻笑着,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明灯留言:从一个噩梦开始,到一段不愿回首的记忆,钟超为我们娓娓道出了一个女孩光鲜背后的一面。家庭的混乱,亲人间的伪善猜忌,事业与爱情的纠葛,钟超将人的两面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正如哥哥的母亲,对外也许奸诈做作,对儿子的爱却始终如一,我们从中看见的不是常规的家庭矛盾,而是人与人情感背后更深一层的思考。

“我”和男主角两个人在没有任何外界阻力的环境下相遇,本以为是天意使然,殊不知却是彼此利益驱使,最终走向分离。钟超残酷地揭示了当感情与利益相冲突时,人们内心的纠结与无奈。文章三条线索齐头并进,但最后没有完全收拢,导致文章第一部分略显游离于整篇文章,这是钟超以及每位写作者以后在写作中应当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