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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年轻人的死亡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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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年轻人相约自杀,一名15岁女生在这次死亡约会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另外两名存活者一人被,一人因重度忧郁症取保候审、休学在家

26岁的杨阳、15岁的李静和17岁的张岚相识于一个名为“像风一样离去”的自杀qq群。群里经常会提供一些教人如何自杀的方法,寻找同地区想自杀的“志愿者”。

三名年轻人在群里建立讨论组,互相表示了想自杀的决心,之后就开始了长达六天的“自杀大计”,整整五十几页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充斥着一些关于自杀的言论、自杀的方法和需要准备的自杀工具、场地。2011年8月15日凌晨,三人封闭好门窗,把酒精倒在炭盆里,服下安眠药后沉沉睡去。昏睡三天后,李静和杨阳相继醒了过来,在意识极不清楚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警方接到报案,一具女尸躺在杨阳的出租屋内,张岚死了,杨阳在病床上得知了这个消息,而李静却是在烈日炎炎的新生入学军训操场上。

今年2月3日,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区检察院对杨阳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审查。3月8日,该案在广州市白云区法院开庭审理。此刻的杨阳被关押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结果。未成年的李静也在看守所度过了三个月的漫长时光后,取保候审休学在家。

李静的自杀日记

在爸爸的眼里,李静从小就很调皮。妈妈喜欢打麻将,平时跟李静沟通比较少,母女俩经常会因为对事物看法不一样而发生争执。爸爸忙着生计,更是跟女儿很少沟通。

“从李静的日记中,就可以看出她的自杀倾向。”办案检察官徐卉告诉记者。“她的日记中尽是这样的话:‘割脉的话脖子比较痛,还是手比较痛?被希望的出生却被盼望的死亡。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们果然希望我死呢!猜中了,好开心’……”

李静日记中的“你们”也许指的是自己的父母。2011年的这个夏天,李静以670分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广州市某重点高中,但整个家庭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欢欣雀跃。李静的妈妈患了肺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爸爸为了妈妈的病东奔西跑,往返于医院和住处。父母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家庭的收入并不可观。高昂的住院治疗费用使得爸爸不得不四处借钱,巨大的压力席卷着整个家庭。

当其他孩子正享受着这个暑假,李静的内心却始终难以摆脱忧郁。爸爸每天从医院回到家,除了把饭菜做好外很少找李静沟通。有时,李静上网,爸爸就会发脾气甚至咒骂她。时间长了,这种咒骂愈演愈烈,没有丝毫的收敛。病痛的折磨使得妈妈性情暴躁,她在家修养的日子里,也时常拿李静出气,而爸爸也从来不“手软”,脾气上来了,根本不分青红皂白,把怨气都撒在了李静的身上。“不吃饭,就饿死好了!”、“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就当白养你了!”爸爸生气时说的话李静句句记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反复思索,也许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2011年8月8日,李静成为“像风一样离去”当中的一员。在这里,她找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里面没有疾言厉色,到处都是解脱的声音。同在广东的张岚吸引了李静的注意,两人很快便热聊起来。随后杨阳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建立了专门的讨论组畅谈死亡,并相约每天晚上的七点半到九点之间是三人“密会”的时间。自从加入了这个群体,李静觉得找到了出路,找到了不痛苦的方法。爸爸依然是每天按时回家做饭,吃完饭后李静关上房门沉浸在每晚一次的约会里。在网上,大家开始商讨自杀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开始,李静提出了上吊,毕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种方法她曾经使用过,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走向死亡。现在不同了,大家一起一定会成功的。她暗暗地寻思,这一天真的要来到了。2011年8月11日,晚上的密会格外不同,爸爸回家较晚,吃晚饭的时间也推迟了。等到七点多钟,和张岚、杨阳聊天的时间到了,李静准时坐到电脑前,打开聊天工具,准备商讨自杀的事情。没过多久,门外传来爸爸大声的咒骂:“你不吃饭就去死好了!”李静内心一震,死?他怎么猜到了我想死?就如你所愿好了。她敲击着键盘,“希望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2011年8月13日,李静独自一人前往医院就诊,当时心理医生开出的诊断是有极重度的偏执和重度抑郁,有轻生的念头,需要李静及时配合治疗,为了缓解晚上的失眠,开了几粒安眠药给她服用。

回到家,李静把病历放进抽屉里,照例打开电脑,进入聊天群。杨阳提出写遗书留给家人,不然大家会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的。而李静觉得,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去写遗书的。

大家在网上最后确定了约定的地点和事件,自杀的方式是服用安眠药和烧炭,明天大家要一起去准备自杀的工具,这将会是忙碌的一天,也会是兴奋的一天。自杀前的最后一夜,李静失眠了。

自杀者杨阳

与李静不同,杨阳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就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家里的经济条件虽然一般,但只要是他想要的,爸妈都会尽量满足。杨阳说:“在部队的时候,总是我找父母要钱,而其他战友都往家里面寄钱。”从部队出来以后,杨阳在湖北老家的一家公司干了一段时间,认识了女朋友敏儿。敏儿是家里的老二,她的大姐读书比较晚,又在攻读博士。他们的感情发展的很快,敏儿的父母希望杨阳能和自己的女儿早日成婚,也了却他们一桩心愿。

只要杨阳能在老家买一套房,就可以立即举办他们的婚礼了。敏儿的爸爸更是提出希望在2011年端午节之前就把房子给买下来。杨阳自己心里很清楚,他连买房子首付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提一套房子的费用。长大成人的他,是绝不能再向父母要钱的,况且父母年纪也大了,家庭经济状况也不好,实在开不了口向家里要钱。敏儿的家境虽然比杨阳好上许多,可是买房子的钱也不可能让女方出。杨阳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每天面对着女友,却觉得自己连起码的幸福都不能给她,2011年 6月的一天,杨阳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选择了逃避。来到大都市广州,这里遍地是高楼大厦,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与怀揣着梦想的“广漂”不一样,杨阳厌恶这一切。他在白云区与人合租了一套房子,安顿了下来,每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每每想到深爱的女友,疼惜自己的父母,他就会心痛不止。

来到广州后,杨阳一直克制着自己不给女友打电话,可是每每想到自己和敏儿曾经的美好时光,想到自己的没本事没出息,他想倒不如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就不会再痛了。于是,他通过微博搜索关于“自杀”的讯息,发现有很多以相约自杀为主题的聊天群,他尝试着加入,验证信息是“迫切想死,求群主通过。”

其中名为“像风一样离去”的相约自杀群通过了他的验证。进入该群,杨阳发现这个“组织”的队伍很强大,群满的时候大概有200人左右。大部分时候群里都是很安静的,除个别时候群里面会有人说“哪里哪里的求一起自杀”,或者“有没有湖南的想一起自杀,到长沙找我。”于是杨阳也在群里“广州的求死”,寻找同伴。看看群里的状况是他每天都必须做的事情。一天,有两个自称是来自广东的女孩在群里聊在哪里见面怎么死,杨阳注意到了她们并与她俩建立讨论组私聊,明确提出“算我一个”, 就此认识了李静和张岚。

等待死亡的日子,除了和李静、张岚商量死法外,杨阳沉浸在网络游戏里惶惶不可终日。期间,他给家里发过几次短信,内容是“爸妈,感觉以前真的对不起你们,没有尽到当儿子的责任,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很不孝以前很败家。”“我会在这边好好的,你们照顾好身体。”

2011年8月13日晚,杨阳在空间留下的唯一一篇日志是一封遗书,记录下了他自杀前的心声。对父母的不孝、对女友的不舍、对现实的无可奈何全部汇聚在这简短的六百字里。另外,他还特别上传了四张照片,三张和敏儿的合照以及一张敏儿的独照。在遗书的最后他特别声明,希望死去后,把这几张照片洗出来连同他一起火化了。

死亡屋

2011年8月14日,为了方便和从珠海赶来的张岚见面,三人在广州火车站碰头。在肯德基用完餐后,一起前往购买酒精和炭。8月的广州酷暑难当,三人买好东西之后提出找地方先休息。两个女孩说去宾馆实施自杀,杨阳提出怕宾馆有消防措施,一烧起来就会报警,不如去他的出租屋好了,平时同屋的男孩很少在。两个女孩也觉得可行,便跟随着杨阳来到了白云区的出租屋。

安顿下来后,三个人各自分工,用胶带封严门缝和窗户,把炭放进炭盆里,准备好酒精与安眠药。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自杀之前,三人聊了音乐、聊了电影,仿佛在网上那样无所拘束的聊着,完全没有赴死前的恐惧心理和犹豫。8月15日凌晨,大家觉得时间到了,于是点燃了炭盆,倒入酒精,服下了安眠药,杨阳和李静分别服用了两颗,张岚服用了一颗,密闭的出租屋内,三人渐渐失去知觉,等待死神的牵引。

昏睡三天后,李静和杨阳先后苏醒,“李静先醒来的,我醒来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短暂性失忆。她坐在床上,跟我说什么我都不记得,好像聋了一样。我使劲爬爬不起来。我记得当时的场景,我用胳膊撑着身体起来,李静盘腿坐在床上,我又昏迷一会儿,又听见洗手间有水声,然后我就拼命想爬起来,弄倒很多东西,走不稳,摔破头。张岚趴在那里我以为她睡着了,我当时只知道自己非常渴非常想喝水。”杨阳告诉记者。

根据杨阳的口供和司法机关的鉴定,张岚确认是属于吸入一氧化碳过多的性窒息死亡。李静和杨阳是正面朝上的睡姿,而张岚趴着睡的睡姿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就在李静被批捕的第二个星期,母亲因为肺癌离开了人世。目前,李静的律师、校方和白云区检察院检察官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这个年仅16岁的孩子,现在的她会主动和爸爸攀谈、与关心他的律师和检察官敞开心扉,一步一步的脱离死亡的阴影。现在的杨阳,和李静一样等候着法律的裁决,成年的他要面临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重拾生命,就是一次新的开始。(文中涉案当事人皆为化名)

检察官手记

虚拟空间的约定,真实生命的终结

这是一起在案发后即引起媒体关注的故意杀人案,因为这是一起并不常见的“相约自杀”案。作为一名有着五年办案经验的基层检察人员,我在实践中接触此类案件还是第一次。虽然是第一次办理此类案件,但对“相约自杀”这一词组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刑法教科书和刑法学术研究都对“相约自杀”的刑法适用问题进行过探讨,理论争鸣和实践差异至今仍然存在。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案例。

在经过一系列必备的上报等程序之后,最终确定由基层院管辖这一故意杀人案,我经过阅卷、提审、走访、调查等多种审查手段,逐步明晰了该案的案件脉络和案件背景,仔细深入的审查之后,我发现,这还是一个发人深思的案例。

准确的讲,此案的关键词其实有二――“相约自杀”和“QQ自杀聊天群”,前者涉及罪与非罪的刑法问题,后者涉及网络利弊及网络监管等社会问题。

首先,本案“相约自杀”的行为应认定为故意杀人的犯罪行为。假设三人相约自杀后,携各自购买的安眠药到达约定地点,自行服用过量安眠药后,最终一人死亡,则属于典型的、纯粹的相约自杀,对生还者的行为是否构罪的问题,存在诸多争议。

但本案具体案情并非如此,三人相约自杀后,确定了以“烧炭服食安眠药”的方式自杀,并确定了分工,各自或共同准备了实施自杀的条件及工具,生还者及死者案发前、案发时所实施的系列行为,不仅会导致自己死亡的“自杀结果”,也会导致他人死亡的“杀他结果”,故对于自杀未得逞的两名生还者的行为,我认为应认定为故意杀人罪。

其次是监管的缺位――QQ自杀聊天群。我在办案过程中,发现此案暴露了互联网亟需加强监管的一些问题:(1)三人从不认识到深入谈论自杀细节,从只有个体自杀念头到相约三人集体自杀,QQ自杀聊天群在本案最终演变成一起刑事案件的过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关键作用。三人在QQ自杀聊天群中设立讨论组,讨论自杀细节问题超过三天时间,却没有被互联网业务运营商和有关主管部门发现并采取相应行动予以干涉。(2)以涉案QQ自杀聊天群为代表的有害、负面、违法网络社交平台在互联网上比比皆是,网民可以通过微博、搜索引擎等方式方便快捷的搜索并加入上述网络社交平台,这些违反公序良俗和社会伦理道德的内容和载体未能得到及时、有效清理。在办案过程中,我也适时向网络安全监管主管部门制发了检察建议,敦促有关部门及时关闭涉案QQ自杀聊天群等有害、负面、违法网络社交平台,切实履行监管职责,构建良好的网络环境。(文/广州市白云区人民检察院 徐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