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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茂源:戴着变形眼镜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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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西方经典雕像统统磨圆

茂源用充气的圆马圆羊,打磨光溜的西方雕像东方佛像,还有极度膨胀的变形人体,在今日美术馆上演了一出变形记。他说“喜欢有种说不清楚的趣味在里面。不是把雕像往地上一摔,就改变了”。

杨茂源在中央美院时的班主任谭平、师兄苏新平、同学方力钧和好友岳敏君等5月底齐聚北京今日美术馆,为他捧场。无论在哪展出,杨茂源的马和羊都最打眼,膨胀外扩的怪异形状充满了原始感。瑞士收藏家乌里・希克就曾在2005年的“麻将――希克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展”中,将杨茂源的“羊”作为重要展品。

艺评家汪民安称杨茂源直觉好,感受奇特。“把马充起气来,把人都弄成椭圆形或者是别的什么,包括反透视主义的绘画,他好像戴着一种特殊的变形眼镜,所有看到的对象全都变形了。”

膨胀和变形,来自杨茂源体会到的人的心态和社会变化。“这个时代生活的诉求没有边界,转眼间乡村变成城市,人的欲望不断膨胀。”他正是想表现与时代息息相关的、无限膨胀的力量。

为追求力量感而沉寂

方力钧用画如其人来评价好哥们杨茂源,“他非常具有艺术家魅力,艺术家的艺术态度是很重要的。”他俩同是央美版画系89届学生,同班画画,同穿过一条裤子,同睡过一张床,但却没有同时成名。

有人开玩笑:杨茂源―度沉寂艺坛,是因为他一味追求力量感,超过了自己的负荷,尽管身为大连人的杨茂源水性也不差,但还是难以像方力钧那样轻松浮出水面。“此话虽是戏言,但似乎是一语道破天机。在一个需要减压、调侃成风的时代,不合时宜地去追求沉闷的力量感,注定是逆水行舟。”,久居宋庄的批评家杨卫说。

“调侃太多了就不稀奇了,如果只有一两个,那它就是最深刻的。”杨茂源不走调侃路。他1998年的油画还有一点“玩世”风,但现在连人物面部都彻底抹平,只剩一团混沌圆形,主要用躯干的膨胀变形彰显力感。

栗宪庭1988年就认识了大三的杨茂源。“我几乎是看着杨茂源一步步走过来。其实杨茂源很早就摒弃了写实的学院传统,当时他的绘画夸张变形的人显示出了独特的一面。”,栗宪庭认为杨茂源作品和同辈艺术家拉开了距离。“比如说方力钧的创作更多的还是依赖学院所传授的写实技法。”

1996年就认识了杨茂源的汪民安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画,就感觉不俗气。虽然有一点超现实,色彩也很重,但是一看画,就觉得这个艺术家很平静,没有杂念。”

杨茂源和方力钧是最早发现圆明园画家村的人。很长一段时间,他俩和岳敏君、王音、杨少斌、祁志龙住一起。不仅老同学方力钧早就大名鼎鼎,周围20多年的朋友也都大红大紫。杨茂源说这是好事,“压力肯定有,想清楚了,才能坚定”。艺术家苏新平认为杨茂源没有乱了方寸:“作品的张力和为人的厚度,和流行的东西形成反差,也是他独特性的一面。”

换成别人,也许会想:周围人那么牛了,跟一下就好了。但杨茂源非常坦然,就如汪民安所说:“老杨就是他自己,红不红这些问题,他不关心。”

“杨茂源出道早,但他一开始没那么火,后来很稳,很扎实,有深度思考,每件作品也有很好的点,是含金量很高的艺术家。”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说。

来自罗布泊的夏感

1993年在罗布荒原发现麦得克古城给了杨茂源不少灵感。12个古拙的木雕人被他立在荒漠深处,迎向不可知的未来。罗布泊岸边留下他的铁箭头“路标”,这种大地艺术,一度让马兰基地部队紧张。“他们拿着仪器顺着指向天的箭头测,发现指向大熊星座或别的星座,跟踪地下的箭头测地下是不是有秘密。”

杨茂源说他思考问题的方法、工作习惯的形成和那个地区的旅行经验有关。“因为那个地区不太靠谱,我还真是在若羌的戈壁滩上捡到过宝石。”野外引发他对力度的向往。而装置马、羊正来自野外经验。

“马和羊是一个文明的毁灭和诞生的重要参与者。马被人赋予征战、权力等含义,羊是牺牲的象征。”杨茂源的马和羊带着怪异、刺激的能量。

杨茂源买来马皮,一针针缝制。有时5张马皮才能缝就一匹马,马肚里的内胎充上气,就变为超现实主义的巨型圆马。

但除了真实的头和皮,再找不到任何跟动物本身形体相关的特征。杨茂源说:“给马做得很壮、很瘦,也可以很胖,但是你把它做成一个气球,这个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创作的‘充气的马和羊’也是让人有去捏一捏的冲动。”栗宪庭说杨茂源生命中有种对饱满浑圆造型的渴望。而岳敏君认为,杨茂源注重圆的形体源于对东方文化的思考,“给人一种膨胀,要崩开的感受,好像体积里充满了能量”。

将西方经典雕像统统磨圆

杨茂源是第一个被意大利美第奇宫邀请办个展的亚洲艺术家,大卫、伏尔泰、阿格里巴、海盗阿里斯托芬……方头卷发,大把胡须的雕像,统统被他磨成光溜溜的椭圆形,鼻子、眉骨、嘴角、下巴、脸棱角被一一抹平。

美第奇宫陈列雕像原作处。摆上杨茂源的雕像。观众目瞪口呆,又抑制不住好奇:东方艺术家竟把我们的东西搞成这般模样。“这个展览的门票收入比往常都好。”杨茂源说,这是西方人完全陌生的。

“西方经典雕像靠细节体现性格,眼皮、头发卷、手上的筋、指甲等细节刻画深入。佛像圆溜溜的,没那么多细节,佛的目光却穿透内心,在记忆中留得最长。”杨茂源说中国文化里,圆是完美。所以,不管雕像西方还是东方,全被他磨掉棱角。这种方式也跟他的沙漠经历有关,“我感受到风沙侵蚀的时间感,这种打磨跟它有关系。经典雕塑被磨光后,摸上去光滑无比,圆润的感受特别触动内心”。

栗宪庭认为那些被磨光的石雕,是杨茂源自己的方式,“不仅是破坏经典,而且是再造成符合他内心的形象,独特就是他的创造”。 “好多人都对原样物进行改变,调侃、反讽,或是破坏。而杨茂源的改变很温柔,不是对原作的伤害,没有讽刺,也没有暴力。”汪民安说。

杨茂源说:“我不喜欢很直接的表现,喜欢有种说不清楚的趣味在里面。不是把雕像往地上一摔,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