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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失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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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妈妈情绪失控

那天,我刚到办公室,电话便响了。一位母亲焦虑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师,我儿子今年8岁,他一不合我心意,我就克制不住出手打他。昨天,因为儿子动作慢,我又打了他,打得儿子竟然哭着抽自己的嘴巴。我怕这样下去会毁了孩子,你救救我吧!”这位母亲的话让我感到震惊,但电话里说不清。我对她说:“你找个时间带儿子一起来我这里吧,我们好好谈谈。”

一天下午,那位给我打电话的李女士带着儿子来了。她看上去挺年轻,烫着精致的卷发,只是神情有些忧郁,身边的儿子一脸稚气,怯怯地望着我。我示意他们母子坐下,然后问她:“是什么事情让你动怒?”李女士叹了口气,讲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上个周六下午,儿子豪豪做完作业,李女士额外给他布置了一套数学测试卷,规定他45分钟做完,结果他50分钟还没有做完。于是,她就火了,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说:“规定你45分钟做完,可50分钟还没有做完,你是不是不会做啊?”豪豪委屈地说:“我做了一下午作业,太累了,你还让我做试卷,真烦!”见儿子竟跟她犟嘴,她火气更大了,对儿子一阵毒打。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边打边哭着说:“我是个笨小孩,什么都不对,还老惹妈妈生气。”

说到这里,李女士眼睛湿润了,声音有些沙哑。她继续说:“老师,你知道吗?我儿子抽自己耳光的那一刻,我非常震惊。我觉得这样下去,儿子以后非毁在我手里不可。我老公对我意见也很大,我这才想到向您求助。”

我观察到,在李女士讲述的过程中,豪豪在一旁抠手指,时不时还用眼睛瞟一下母亲。我笑着问他:“豪豪,跟我说说,妈妈平时都是怎么打你的?”豪豪看了看妈妈,胆怯地说:“有时打我脸,有时拧我屁股,有时用脚,挺用劲儿的,还不让我哭……”说到这里,豪豪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李女士一脸愧色,默默掏出纸巾给儿子拭泪。

我让李女士说一下几年来她与儿子的情况。李女士说,自从儿子出生后,她就没再工作,把全部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凡事都想让儿子做到最好。儿子聪明可爱,学习成绩也很好。可让李女士内疚的是,只要儿子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儿子非打即骂。儿子也曾向她求饶,可怎么求饶都没有用。过后,她又特别难过。其实她非常喜欢儿子,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儿子被迫用不健康的心理呼应母亲

仅听李女士的讲述,不足以判断她与儿子的关系究竟如何。经李女士同意,我拨通了她老公王先生的电话。提起妻子,王先生充满怨气:“我妻子其他方面都没啥说的,就是脾气太坏,对儿子经常打骂,过后又很自责,弄得儿子和我精神总是很紧张。儿子和我单独外出,总是蹦蹦跳跳很开心。这次看心理医生,还是我建议她的……”和李女士的老公通完话,我又和豪豪的班主任通了电话。豪豪的班主任说:“豪豪这孩子机灵活泼,学习好,和其他同学相处也很融洽,很正常呀!”

两个电话打过之后,我心里基本有了底。看来,豪豪在其他人面前是个正常的孩子,而在妈妈面前,他就表现出一种畏惧感,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激怒妈妈。换句话说,豪豪是个身心健康的孩子,但在妈妈身边,他必须用不健康的心理来呼应妈妈。

对于我的判断,李女士表示认同。我问她平时打孩子的理由是什么。李女士想了想,说:“打儿子大都是因为学习上的事情。一年级课程简单,豪豪经常拿双百,二年级稍难了些,我就给他买了一些测试卷让他做。尽管我费了不少工夫,可他的考试成绩还是不如意。为了他我放弃了工作,他却不能让我满意,有时我吵着吵着,火气就上来了,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听到这里,我问:“如果你不给孩子布置那么多课外作业,让你发火的理由是不是就会少一些呢?”李女士皱着眉头说:“好像豪豪总有让我发火的理由。我让他做什么,如果他三秒钟内没有反应,我就会变得暴躁。他有些以前培养起来的好习惯,如果一时没有做好,我还会出手打他,因为怕他把好习惯又变成坏习惯!”

听到这里,我沉思了两分钟,然后让李女士讲述一下她早年的成长经历。因为大多数人成年以后的行为以及思想,都可以从早年的生活经历中找到蛛丝马迹。

提起自己的童年,李女士眼角泛起了泪花。她幽幽地说:“一提起这个话题我就想哭。小时候,我爸爸爱喝酒,喝多了就在家里闹事。为此,我母亲脾气特别不好,受了爸爸的气,就把气撒在我身上。那时,只要我有一点不合妈妈的意,她拿起扫帚就打我,我怎么求饶都不行;骂我更是家常便饭。小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家。结婚成家后,我也想对儿子好一些,不让我的经历再发生在儿子身上,可我却变成了当年的母亲,这是我最痛恨自己的地方。”

修补心理创伤,给孩子成长空间

看着李女士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帮她分析她对此事的困惑:“小时候,你很弱小,想拯救家庭却无能为力,内心会产生一种幻想,认为自己将来有能力让妈妈高兴,可这个幻想慢慢破灭了,成了未完成的心愿。但母亲这个形象,却深深地刻在你心里,影响着你成年以后的生活。”

李女士不解地问:“我母亲当年这样打我,为什么我的手又不由自主地伸向我的孩子呢?”我说:“其实你内心并不是真的想打孩子,你只是进入了一个不能控制的情绪化状态。当你火气上来时,你的内心开始分离,打孩子的那部分是你当年的妈妈,为打孩子感到痛苦的才是真正的你,是你认可的自我。”李女士说:“经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是感觉自己身上真有这样两部分。”我接着说:“你身上的那一部分是被母亲从小通过投射的方式感染了,你妈妈处理情绪的方式,那种歇斯底里、失控的状态也投射到了你的身上。”李女士点点头,说:“我也想和别的妈妈一样,跟儿子坐在一起亲热地说笑,可我很难做到这一点。儿子稍微不合我的心意,我心里的火苗就会往上蹿,就想打他。”

看着李女士痛苦的表情,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调整内心的情绪,要让自己认可的那个自我快速成长为‘巨人’,那样你就会全方位地喜欢你的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控制住想打人的冲动了。”李女士苦笑着说:“依我目前的生活环境来看,可能不容易做到。”我凝视着她,说:“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也很容易,那就是你在精神上要有自己的交流对象,而不是整天面对儿子。因为你和儿子无法交流的时候,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转嫁给他,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看到李女士低头沉思,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已经当了8年的家庭主妇,与社会严重脱节,你的世界里只有儿子和老公,这样难保你不会出现心理问题。再加上你幼年的成长经历,都会影响你的心理健康。建议你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把成长的空间还给孩子。哪怕你找一个简单的工作,多与社会上的人交流,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会使你精神放松下来。”

看着李女士若有所思的神情,我继续说:“当你对孩子有打骂的冲动时,可以尝试着这样想:我不能被心里的魔鬼控制,我得把它压下去。实在不能控制,你就让儿子回避,自己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静思几分钟,这样你心里的火就会慢慢熄灭。”李女士说:“这个办法应该好用,我打孩子一般都是在气头上。”我点化她说:“你应该想到,你和你母亲不一样,你母亲一辈子都没战胜自己。你作为新时代的妈妈,为了儿子应该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你要尽快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能为了家庭牺牲自己。如果你还是一味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你还会延续目前这种糟糕的状态。”

对于我的建议,李女士连连称是,答应回去就找工作。咨询结束后,我记下了李女士的联系方式,决定对她和她儿子的状态跟踪一段时间,直到她和儿子有正常的交流为止。相信通过李女士的努力,这对母子会很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