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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瓶幽情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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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屋子,就只有Emily一个人。幸好从小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寂寞。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端出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来,一直吃到快九点,面还剩一半,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如果有个男友,生活也许不会那么无聊,食欲也可以好一些。别人的恋爱已不知轮回了多少遍,可Emily的却总也不来。一念至此,更觉心灰意懒。直到睡觉前,她才想起白天买的护手霜。

她挤了一点点在指头上。这时,有人轻轻叹了一声:唉,瞧你的手多粗糙,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电视机早已关了,房间里亦无他人……那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有一点点的沙哑,感觉很是亲切,难道是自己的心声?Emily暗笑自己,也许是烦闷中感觉到的幻听。

指间一阵清凉,很纯正的桂花味,没有夹杂任何香精,Emily忍不住手背上抹了抹。细腻的膏质,一会儿就被皮肤吸收了。按她的经验,这瓶护手霜质量上乘。牌子是“雪妮”,Emily皱了皱眉,怎么叫这个名字?这款新品,可惜牌子没取好,她讨厌那“雪妮”两个字。Emily的中文名原是“白雪妮”,这名字伴随了她孤独的童年,“雪妮”两个字在她看来与“孤独”同义。直到参加工作,她就忙换了英文名。

她又挤了一点护手霜出来,那声音又轻响在耳边:早晚涂抹一次,你的手便可以恢复柔嫩。Emily醒悟,原来真是护手霜在说话!

太奇怪了,她忍不住把护手霜放在掌中翻来覆去地搜寻,看里面有什么蹊跷。护手霜“咯咯”地笑了起来:唔,别这样倒来倒去,我觉得头晕。Emily十分惊诧,迅速将盖子拧了回去。那声音吐气如兰,缱绻不已:宝贝,晚安。

很普通的样式,淡蓝色的瓶,或许是个魔瓶?!魔瓶里是一个善良的小精灵吧,Emily并不害怕。搁下护手霜,躺到床上,她不知怎么便想起了妈妈。

从小,就是爸爸一个人将她带大。每次她吵着要妈妈,爸爸都解释: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了。Emily后来便明白,妈妈是死了,只有死亡才会让一个人永远都回不了家。自此再不问有关妈妈的事情,免得引起爸爸难过。但她仍记得童年的一些片段:她躺在摇篮里,妈妈坐在旁边替她摇蒲扇;过生日时,蛋糕上点了四支小蜡烛,妈妈切下一块,用小勺喂进她嘴里……多么奇妙,她得了支会说话的护手霜,护手霜竟让她觉得仿佛妈妈就在身旁。

护手霜用了一星期,Emily的手果然变了模样,老茧褪去,皮肤软白红润,连小时遗留在指节上的冻疮疤痕都消除殆尽。

有了这支护手霜,Emily在夜晚渐渐不觉得寂寞了。她也习惯了在安静午夜,指间清凉一霎时,温柔女声的叮嘱。她试着与它对话,只不过是三两句,亦能得到抚慰。

有一晚,护手霜叮嘱道:明天有好运气,别穿得太随便。

对于二十五岁的Emily来说,惟一的好运气便是遇到真心相爱的男孩。她把衣橱里各式衣裙都试遍了,最后确定了一条蓝底色碎花的齐膝连衣裙,裙子线条简洁流畅,一排雪白的扣子,一直从肩上扣到膝盖,看上去更是清爽。

第二天穿去办公室,同事睁大眼看她,个个都是一副惊艳的模样。女伴问她:Emily,怎么今天穿得这么漂亮?Emily支支吾吾过去,总不能说是护手霜的主意。这时经理走了进来,左右张望了一番,将目光落在Emily身上:“等会儿公司有重要的客户会议,你负责端茶倒水。”

Emily是公司的才女,一向是创作组的骨干,怎么肯去做前台小姐的事情,马上抗议:“我手上还很多事情呢,能不能让别人去做?”经理有些生气:“看看,除了你,个个都着装不整。你可是要代表公司形象,做事要有轻重缓急,知道吗?”公司没有着装规定,大家穿得都有潦倒的艺术家风范。Emily直叫晦气,旁边的同事都掩嘴偷笑。

一进会议室,黑压压一片人头,动作一致,“唰”地往她这边看过来。Emily先就慌了神,真难为情。还好幻灯片在幕布上一张一张播放下去,很快大家又转移了注意力。

也许是太紧张了,倒最后一杯茶时,开水溅了些在手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把整杯茶都泼了。滚烫的开水洒在她右手上,顿时雪白的手背红肿一片。会议室里也哗然一片,Emily的眼泪夺眶而出。Emily后来也不知怎么走出会议室的。

下午忍着痛去诊所开了药,Emily就直接回家了。想到满满一会议室的人都见证了她的狼狈。经理表面虽然同情,心里肯定在抱怨她的笨手笨脚。受了伤,还要被人背地里嘲笑。手上一阵阵地抽痛,她对着那快用完的护手霜魔瓶就骂:你这老巫婆,骗我说什么好运。我今天运气糟透了。

尽管心情糟糕,可日子还得继续。第二天还是准时去了公司,不过手上多了块白纱布。一切重归于平静。下班前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男声,十分动听:“我是韩冬,昨天真是抱歉,让你烫了手。能否出来喝杯咖啡,接受我的歉意?”太突兀了,Emily不由自主回绝:“不,不,是我自己不好。”她不知对方是谁,昨天会议室里的人,她一个都没看清。

那个男声又响起:“我在商厦三楼的咖啡厅等你一个小时。你如果不来的话,我就只好一个人吃晚餐了。给我一个机会认识你好吗?”

咖啡厅里,四处张望的她被人叫住――竟然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他递给她一盒专治烫伤的药。两人闲逸聊天,韩冬是作为乙方律师来参加昨天的会议。Emily觉得对方并不可厌,笑容温暖如阳光。

晚餐后,经过商厦一楼,他陪她去买“雪妮”护手霜。服务员说:“这个品牌的产品,必须以一换一。你得把用完了的包装盒拿来,才能购买另外一支。”真是奇怪的规定,这样产品不是很难推广吗?Emily更觉得这护手霜处处都透着蹊跷。幸好她习惯随身携带,便掏出那支空了的护手霜,递了过去。也许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这时竟有恋恋不舍的感觉。但自护手霜空了后,它就不再开口,所以Emily留在身边也无用处。

韩冬在旁边突然笑说:“你的双手真的好美,像白瓷做的艺术品。昨天看到你被烫伤,心里突然就很疼。”他大胆握住她的手,查看她的伤势,Emily的脸霎时通红,心怦怦乱跳。爱情就这样拉开序幕。

睡前Emily拧开新的那支护手霜,声音依旧,仿佛同一个小精灵附在不同的魔瓶里:“今晚你心情不错。记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Emily点点头,嘴边漾出微笑。

韩冬和Emily的关系顺利展开,时间长了也偶尔会吵吵架、闹闹小脾气,一如所有的恋人。Emily手上的烫伤好了以后手背上留下一抹淡红的印子,更显得娇美可爱。他们之间起争执时,韩冬总喜欢握着Emily柔软清凉的小手求和,两人满腹的怨气往往在十指相扣间就化解了。

护手霜用到第五支时,Emily好奇地问售货员:“你用过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吗?”服务员微笑道:“没有。我们薪水这么低,不会用那么贵的护手霜。”“那用的人多吗?”服务员摇摇头:“有固定的一些老顾客。一般顾客在使用之后,会一直使用下去。”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Emily愈加好奇。女孩回答了她:“和你一样的女性顾客,都对自己的手格外爱护。”

韩冬终于向她求婚,一枚订婚钻戒套上她的纤指。护手霜竟然洞悉一切,款款祝福她:“祝你一生幸福。”

一天深夜,Emily接到韩冬的电话:“我接了一个案子,明天开庭,你能不能来旁听?”Emily看看墙上日历,她手上一份方案要交给客户。便笑道:“什么案子?我明天很忙。”他顿了顿:“我想你会感兴趣的。和你常用的护手霜有关。” Emily大惊:“产品有问题?天呐,我用了那么久,怎么办?”

原来有一个顾客使用这种产品时,被魔瓶里发出的声音吓坏了,产品书上并没有说明这一点。因而用消费者权益法把雪妮公司告上了法庭,要求公司赔偿精神损失费。如果雪妮输了这次官司,公司很可能会倒闭。韩冬作为雪妮公司的律师,发现了一件更怪异的事,所以想要Emily去旁听这个案子。

第二天,Emily请了半天假。她找到韩冬时,他正与一个女人在一起。乍一见,Emily便呆了呆,这女人好面熟!看上去四十多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女人抬头看见Emily,热情地迎上来握手:“你好。Emily,我是雪姨,已经听韩律师提起过你,说你是我们雪妮的老顾客。”

那声音也极为熟悉,十分亲切。她姓雪?所以护手霜的品牌才会有个雪字吧。Emily还来不及说话,开庭的铃声响了。大家纷纷入座。不知为何,Emily一见那原告,便觉厌恶。有些神经质、尖酸泼辣;由此,更显得雪妮公司的女老板雪姨优雅大方。慢慢听下去,Emily心中的疑问都有了解答。

原来护手霜的外壳经过科学处理,里面安装了情感控制芯片,壳的外表是一个灵敏的信息收集器,可根据使用者的温度变化、血液的流速,皮肤质理的细腻程度揣测其心理活动,说出不同的语言,亦可与人对话。这是一种智能型的产品,亦可以说是机器人。生产公司为了保持其神秘性,并没有向使用者说明这种情况。雪姨的声音正是护手霜说话时的声音。温柔,有一点点沙哑。

当她听到雪姨在法庭上的解释时,震惊了。

“我第一次婚姻中,因年轻任性,爱惜双手而不愿做家务,常常与前夫争吵,以致婚姻破裂。当时我有个女儿,用的是前夫的姓加我的姓组成的名字,她叫白雪妮。离婚后,我虽一直思念她,但前夫不允许我去探望,最终失去联系。后来有能力自己开公司,公司名用我女儿的名雪妮,不过以此寄托我对女儿的思念。我在极少部分的护手霜中使用了智能型科技,希望能让感情疏离的都市女子得到一种心灵上的安慰。绝没有损害顾客的行为。”

Emily震惊,原来,她的妈妈并没有死!

三个月后,雪妮公司终于胜诉。Emily在法庭的门口迎住雪姨与韩冬,毫无顾忌地扑上去,叫道:“妈妈。”泪水流了一脸。

新婚的夜晚,Emily微笑着抚摸护手霜,护手霜道:“你今天必定遇到十分惊喜的事情。” Emily笑道:“是的,给我幸运的小精灵。这一切幸福的开始都是因为你这个魔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