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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吟或者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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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的位置

天空是日月的位置,大地是江河的位置,枝头是花朵的位置,屋檐是灯笼的位置,耳朵是风声的位置,心房是爱情的位置。幽静的小巷,该是书店的位置。

远离市廛,嘈杂全消,很适合素衣素心的书生于此翻拣美文,品评华章,阅古览今,遐思迩想。店前,或是盘绕一根长藤,婆婆娑娑,追云逐月,伸向碧霄;或是耸立一株古树,枝枝叶叶,遮天蔽日,撒下清凉,从而使这个“紫藤书屋”或“绿阴书社”拥有可考的命名依据。

常有书生踏着自行车,从闹市“嘎吱嘎吱”而来,风尘仆仆,气喘吁吁,似赴一个遥远的约会。“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位如玉佳人躲在哪本书的哪一页羞答答地静候他呢?在一个书生的想象中,这书店大约成了河边的一块芳草地、月下的一片柳树林吧?尤其是在清风徐徐、微雨霏霏的日子,尤其是在书店内突然遭遇一阵茉莉香、一个女孩的莞尔一笑。见面就是相会,品读类似倾谈,那么,携带心爱的书回家就如同娶回一位新娘了,用自行车代替花轿,以轻快的口哨作为欢唱的唢呐,把散布巷道的花、草、树以及盘旋空中的飞鸟当做送亲队伍……

春风桃李花开日,书店是小巷这株桃李最芬芳的一枝。书架上古代的、现代的、国内的、国外的著作,如同绽放枝头的一朵朵红花、黄花、白花、紫花,琳琅满目,沁人心脾,恍然间,流连忘返的书生混同于沉迷花丛的蜜蜂了!秋雨梧桐叶落时,书店依旧绿意葱茏——大师们的思想四季葱茏,目光在青青绿绿的文字间渐行渐远,灵魂绝尘而去,在唐诗宋词或欧风美雨中翩翩飞舞,书店一角,只留下一具寂然静坐的躯体、一个空荡荡的蝉壳。一本书是一块芳草地,一群书构成辽阔草原,听任思想的野马驰骋纵横!藏身书卷的那些人,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红泥火炉边的白居易、叼着烟斗的鲁迅、擎着灯光的巴金,纷纷踏歌而来,引导瑟缩的书生克服寒意、贴近温暖,帮助受伤的心灵修补裂痕、抵御冰霜。

豫、鄂、陕三省交界处的古镇,丹江岸边一条明清时代千蹄接踵、人来熙往的古街,如今因水路不通、旱路转移而行人寥寥,像一列与时代脱节的列车、一篇被历史冷落的古文。风雨之中,临街的300间店铺,古文中黯然失色的300个汉字默默伫立,似无所思,似有所想。300间店铺的任一间都是安置书店的绝佳处所啊!一片静谧之中,悠然品读的书生突然听到旷野的风声、丹江的涛声以及丝丝缕缕的钟声,大概会轻轻合拢书本,怅然有所思吧。这是否有助于现代红尘中的他进一步接近古典古籍、古人古事、古风古俗?

商潮滚滚,热浪滔滔。放眼天下,环顾四周,今天的书店大都不甘厮守小巷了,接二连三安家落户于城市繁华地带。在一群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摩天大厦中,一袭青衫、素面朝天的书店多少有些落寞,如同脱离土地的五谷、背叛山涧的溪流。而在被叫卖声、喧哗声包围中出入书店的读书人,再也品咂不出当年购书时的滋味。书生们要深入一本书的意境,真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要找寻旧日书店芳踪,恐怕只有求助于丹青高手们流露怀古情愫的风景画了……

丹江的源头

源头者,乃起始处也。如根之于植物,绿之于春天,血液之于生命,《诗经》之于中国文学,其孕育、滋养万物,却不动声色,引人遐思、追寻、怀想……

而我们所处的是丹江的源头。山,重重叠叠,随意堆积在身边,山山皆翠微,因距离和角度不同而呈墨绿、油绿、豆绿、浅绿。云,白白净净,在晴空聚聚散散,像一群肆意张扬性情的孩子,时而和好,时而反目。风,踩着绿叶,清清爽爽走来,丝丝清凉,沦肌浃髓。水,一点点从山石中渗出,一滴滴累积起来,慢慢悠悠流成一条线。横跨豫鄂陕三省、驰骋八百里的丹江,在眼前简化为一线溪流,这大概是丹江童年的模样吧?

流水潺潺,躲躲闪闪地走过野花、杂草、青石、绿树,脚印或明或暗。遇到低凹处稍息片刻,就成就了一个个小水潭。随便选择一个小潭,掬水轻拂脸庞,明目,醒神,惬意。若是雨天,这些小水潭就变成了一面面明晃晃的鼓,被雨滴、树枝之类的鼓槌敲击着,会不会影响草丛间、山涧中、树穴里的鸟、蛙、野兔、松鼠们的心跳?

水流在山脚集中起来,汇成一条小河,歪歪扭扭斜下去。此河名曰石牛沟,若干年前,可能有一块体大如牛的石头,被风、水以及若干小动物推搡着,跌跌撞撞从山上滚下来,淌出了这样一道沟。如今,石牛早不见了,清凌凌的河水中那七彩斑斓的小石子是否还遗留着它的面影和气息?这秘密,恐怕只有水中游曳的鱼虾知道。但它们只顾忙着水草、石罅间的嬉戏,没功夫向人透露。

几座小桥横跨小河,将两岸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村庄。青瓦白墙、土筑而成的农舍前,一般都长二三棵树、七八株花,像一群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农家儿女。石桌、碾盘、木板车,井然有序地在院里某个位置站着。几堆柴禾,很规矩地蹲在墙角阶下。鸡鸣、狗吠、牛哞,此起彼伏。几缕炊烟相互呼应着,随清风去天空散步。小村仿佛一本摊开的宋词,以小河为书脊、小桥为装订线,古朴典雅,宁静恬淡。在村中走走停停的我们,可是蓝天这位读者移动的目光?

顺村庄而下,小河在黑龙口镇开始相遇流峪河、七盘河等河流,就逐渐浩荡、盛大起来。一路接纳四面风雨、八方溪流,穿山越谷,奔腾不息,终于流成了八百里丹江……

源远,所以流长。伫立丹江源,我在想,如果把一片绿色放进丹江,它能否流出八百里的春天?如果把一捧方块字放进丹江,它能否流成洋洋洒洒八百里的诗行?如果把一句祝福放进丹江,它能否给丹江两岸的村庄、调水沿线的城市以及心灵,流去八百里的福音、八百里的吉祥?

片段的龙山

初秋时节,与友人同游龙山。传说中的龙早已裹风挟雨、腾云驾雾而去,而它遗留下来的龙缸、龙庭、龙椅以及簇绕山中的绿树、白云、清风,仍在源源不断地吸引着现代旅游者的脚步。在山中看白云,听水声,访奇石,观古木,吃野果,说散话,无比幸福。然而半日行程,来去匆匆,只草草欣赏到了龙山这幅山水长卷的一些点滴、一些片断?

——翠竹。她们的倩影不时闪现在走向龙山的乡村路上,或摇曳小溪畔,或拥挤山坡边,或静默农舍前,一大片一大片的。葱茏,窈窕,秀美。风吹,竹枝竹叶飒飒瑟瑟,仿佛一群青衣青裤的农家妹子凑在一块窃窃私语;风停,她们就合拢了口,像是在相互传递着什么秘密,但拒绝外人知晓。我这个衣冠楚楚的城里人,在她们眼中肯定也是外人了吧?不然,我面对那一大片翠竹高喊了一声:翠儿啊,为什么没有一根竹子作出反应?与村庄的鸡鸣犬吠以及田野中的风声雨声相守相伴,是她们一生的福祉。

——山泉。自上而下,飘然而来,仿佛从山上飞下的一条玉带,泉水中或显或隐的石头是绣在玉带上或明或暗的黑花。以沿山势形成的若干瀑布为丝线,系上清潭,系上一个个环佩或者铃铛,玉带飘飘,叮叮当当,谁在龙山深处婆娑起舞?敦煌飞天、凌波仙子还是月宫嫦娥?而我只有化作泉水边的一茎草、一棵树或者一只鸟,才有可能窥探得出呵!山,原本是冷硬的、粗犷的,因了这道潺潺的山泉,便柔润起来,妩媚起来,灵动起来。

——石头。或临水而立,如凝眸银镜的梳妆少女;或横亘山道,似一夫当关的威武英雄;或独立山崖,像接受花、草、树顶礼膜拜的神祗;或俯卧清流,因大小形状各异而如海龟、如大象、如水牛……溯溪而上,遇一长方形巨石,表面平坦如砥,似石几,而其两侧恰好站着两株根如龙爪、皮似龙鳞的古树,如果巨石上再有两杯清茶,就构成两位古代书生围几清谈的场景了!一处悬崖下,两块巨石斜着膀子歪在一块儿,就搭起一个小石寮。漫漫长夜,它曾接纳过一群野兔、一只草鹿或是一位翻山越岭赶考的书生?

——蝴蝶。或黄,或白,或紫,或翩跹于草丛,或嬉戏于水湄山中一朵朵会飞的黄、白、紫花儿?法国诗人列那尔的《蝴蝶》说:这封轻柔的短函对折着,正在寻找一个花儿投递处。他看到的是一只蝶、一朵花。而龙山中这一封封黄、白、紫色的信函,要寻找的一个个投递处在哪里呢?一只黄蝴蝶盘桓在一块结满青苔的石头上空,久久不肯离去,像一位农民深情地守望着绿油油的庄稼地,它打算成为领养这片青苔的主人?两只白蝴蝶一左一右双双飞舞,一会儿你看看我,一会儿我看看你,相互之间充满无限爱恋,可是从《梁祝》中翩翩飞来的那两只?而那只在树林间时出时没、忽隐忽现的紫蝴蝶,不由得令人想起庄周了……

——芦苇。小巧,伶俐,可人。一片,二片,三四片,时而不时出现在潭水边,时不时让人想起《诗经》中的蒹葭、白露、伊人……栖息于一个小水潭边,我看到了水中央一条文静的红鱼,让谁牵肠挂肚、魂追梦绕的伊人?头顶的蜻蜓、雄鹰,还是溪水中的小鱼、小虾?求之不得,它也会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继而在月光下、星光下低吟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吗?

——八月炸。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边缘,在盘根错节的千年古藤附近,我认识了一种叫八月炸的野果树。因为我们是和八月一起来的,自然就有可能在树上找到几个形如土豆、颜色青灰的野果,有的果皮已裂开,露出莹白的果肉,食之香甜。朋友说这种果子非要等到八月才炸开厚厚的果皮,吐出深藏的果肉。这使我想起了乡下某些清纯素洁的女孩,她们非要等到见了意中人,才肯吐出心中的甜言蜜语。而在城市,正流行速配、闪婚,浓妆艳抹的女孩老爱迫不及待地向异性表白,“爱情”这一神圣的词语正在她们红唇边变轻、变淡。她们,都应该到龙山来看看八月炸呵!

——采药者。他在山中或紧或慢地挥动着药锄。药锄像一根羊鞭,在它的召唤下,那些叫葛根、牛蒡、人参、何首乌的小羊们就从幽谷里、茂林中、悬崖边走回他的背羊圈?然后,随他下山,进入中药房,进入陶罐,进入人们痛疼的肝、脾、胃等等器官的上空,用龙山的蓝天、白云、阳光、清泉取代囤积在那里的阴云、苦雨、凄风、寒霜。采药者,神的使者,负责把龙山的慈悲和善良移植人们心中?

龙山位居淅川西北部,距县城仅30华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得是淅川县城这座大宅第的后花园了吧?若能经常邀二三好友,携琴载酒,穿梭于林间溪畔,出没在朝晖暮霭,那该多逍遥啊!

城东的黄牛

流落街头的亲人。伫立在一群钢筋骨架组成的山岗上,回望家乡。

身边曲折的环城河可是门前蜿蜒的溪流?脚下绿油油的绿化带可是房后水汪汪的芳草地?满街运动着的自行车、摩托车、小轿车可是满坡行走的鸡、羊、牛?

往事如烟了。走出黄土地,你耕耘的日子早化作一片片落叶,从背后悄然飘走。一样栉风沐雨。只是,春种秋收,袅袅炊烟里再寻不到你悠扬的哞叫、幸福的疲惫。过阳历的城里人对秋的感觉太迟钝,逐渐加厚的衣服,只会使他们层层深入地体味到凉。

可你,在树叶微黄时,就一直惦挂着厮守经年的土地。夜黑漆漆,当一浪又一浪稻香的气息从山村遥遥传来,你斑斓的记忆里总跃动着那幕风景:太阳火红,田地油黑,乡亲们火辣辣地吆喝着你,把丰收的喜悦吆喝得金灿灿黄橙橙香喷喷甜蜜蜜……

然而,远了,远了。如今,你只能作为城市文明的一种象征,被钢铁的绳索拴着,牢牢固定在这座县城的东方,耷拉着双眸度春秋。

站在宇宙之巅看世界,一切都淡然了。淡不了的是内心沸腾的血。青青的牛尾山在你眼中是一块好坡地。是为追逐昨日未竟梦想,面对山坡,你依旧选择了低头奋蹄?可是,你能迈出一步,哪怕是微小的一步吗?

眼望着你,一位书生总是满腹心酸。疏离诗文、亲近公文,消磨才气、增长暮气,他赢得的尊重和掌声越来越多,甚至被当作一张名片,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对公文的爱好大于对散文的爱好,揣摩领导意图的时间多于品读诗词的时间,吃喝的支出远高于买书的支出,他是一个与文学列车擦肩而过的人——文友们吹箫击鼓、欢歌而去,他孤立站台,守着二两花生米、一盘鸡骨头,守着八百年凄凉月光、一万里惆怅。

也许有一天,他会被冰冷的公文冻僵,但温暖、唤醒他的肯定还是弥漫着青草气息、玫瑰花香的诗文。

抛弃标本或者雕塑,远离红灯以及绿酒,在灵魂深处,在深夜的台灯下、稿纸的阡陌中,实实在在做一头耕牛吧,亲近山光、月色、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