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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给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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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女医生在一家外科医院实习。那天,她连续做了几个独立的手术,已经耗尽了力气,顾不上休息,她又得驱车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次面试。暮色降临,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一般疾驰,车窗外面的树梢和各种广告、行路标志、一串串路灯,不断地一闪而过。汽车行进时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变成催眠曲,使女医生有了睡意,搭在方向盘上面的手,有些麻木,眼前一片模糊,她的车像喝了酒一样,开始在宽阔的路面上左右摇摆。

此时,卡车司机驾驶着一辆十轮大卡车,也行进在高速公路上。他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望着空荡荡的路面,寂寞难耐。他希望身边坐着一位同伴,可以天南海北地瞎吹,他甚至想要对着传话器,高歌一曲或者哇哇乱吼一通。

大卡车在平稳地行驶,一会儿,跟上了一辆白色的小车,雪亮的灯光照耀着小车的尾部,卡车司机心里一紧,看见它偏离了行车道在行驶。卡车司机加速,驶近小车,把灯光照到驾驶室,看见开车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似乎醉了一般,头向前伏着,双手机械地握着方向盘。卡车司机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使劲按响喇叭,打开无线电传话器大声地喊道:“前面的小车司机,你怎么啦?别打瞌睡,注意安全!”

女医生被呼叫猛然惊醒,吓得心怦怦跳得老高,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她按了按喇叭,表示心里的感谢。卡车司机的声音从传话器里出来,女医生听来清晰极了,他说:“对不起,吓了你一跳,看到你的车子摇摆不定,我想可能是你太疲倦了!”女医生也颤抖着打开传话器,回答说:“我太疲倦了!谢谢你救了我!”

就这样,卡车司机和女医生一边开车,一边用传话器交谈起来。卡车司机给女医生讲一些笑话,把她逗得哈哈大笑:女医生给卡车司机讲她怎样给别人疗伤、做手术,先前的疲劳和寂寞消失了。一辆大卡车和小车,在高速公路上一前一后,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到了分手的路口,女医生停下车,站在路边,与卡车司机紧紧地握手,久久注视着卡车司机,再次对他表示感谢。

几年后,女医生的工作仍然十分紧张,繁忙而又疲劳,特别是在冬天,路面结冰的时候。那天,医院的扩音器传出急诊的讯号,有急诊病人送进医院了。正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女医生,连忙跑到病房,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躯体,正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听说他是在一起卡车相撞事故中被折断手和脚的,肋骨也被压碎。女医生俯下身子,看见他的面部血肉模糊,左眼突出眼眶,颈部和肩部,扎着许多玻璃碴,颅骨破裂了,看得见大脑的搏动。女医生心里一阵发紧,她抚摸着伤员的额头,希望能够帮助他安静下来。

伤员的意识还有些清醒,他在咕噜着自言自语:“太快了……太突然了……我控制不住……唉,完了……完了……”女医生一边给他消毒、止血,一边安慰他:“没关系,忍耐一会,一会就好啦!你要坚持住!”伤员听见女医生的声音,安静下来,喘息着,盯着女医生问:“你是……”女医生愣了一下,她已经擦干净伤员脸上的血迹,认出这就是在高速公路上的那个夜晚把自己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的卡车司机!显然,卡车司机也已经认出了她来。女医生想,难道这就是我们上次相遇的理由吗?天底下没有什么比挽救眼前的这位伤员更重要的事情了!

伤员很快被推进手术室,女医生满脸淌着汗水,给他做颅骨切开手术。她全神贯注,手指仿佛长着眼睛,止血、取出头骨碎片,一干就是20多个小时。女医生累得全身酸痛,手脚发麻,但是她仍然在担心着伤员,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严重的损伤,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住。女医生手术做得十分成功,卡车司机从头到脚裹着厚厚的纱布,离开了手术室。不能说话,也不能活动,他感到非常难受。接着,卡车司机感染上致命的败血症,开始发烧,神志不清。刚刚回家休息的女医生,接到护士打来的电话,立即回到病房。

卡车司机一听到女医生的声音,知道女医生在他的身边,就渐渐安静下来,匀称地呼吸着,睡了。就这样,几个星期过去了,女医生精心治疗和照料着伤员,她越来越相信伤员能够活下来。接下来女医生又给他做了修复四肢手术和整形外科手术,一做,自然又是好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女医生始终精心而又精神饱满,直到伤员能够自己张开嘴巴吃饭,在床上坐起来,两个月以后,坐在轮椅上离开医院。

出院的那天早晨,卡车司机坐在轮椅上,透过树荫和花枝,看见女医生走过来给他送行。他把双手伸得老长,渴望一下子握住女医生救他生命的手。女医生快步走过来,把他的双手握在手里,眼睛里满是喜悦的泪水,她说:“你真了不起,闯过了这一道关口!”卡车司机看着女医生疲惫不堪的面容:“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够……”女医生注视着卡车司机远去的轮椅,她还在喃喃地说:“我也感谢你,感谢你的爱心呵护,感谢你给予我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