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伊的千亿“残羹冷炙”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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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桌上的“残羹冷炙”上琢磨商机，是农学出身兼具投资人身份的于家伊，过去数十年一直在做的事。如今，她担任CEO的北京嘉博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似乎已摸索出其中的奥秘。

“残羹冷炙”的正式名称叫餐厨垃圾，过去这些垃圾的流向一般被用来喂猪，更有甚者则是经过地下“地沟油”运作而成为食用油重回餐桌。若以一吨餐厨垃圾可制取50到60立方米沼气量计算，在当前国内天然气3～3.5元/立方米售价水平下，每年4000万吨餐厨垃圾即便一半用来制沼气，“十二五”期间餐厨垃圾制沼气的市场空间可达300亿元。于家伊和她的嘉博文便是早早嗅出这片“蓝海”味道的“吃螃蟹者”之一，并吸引了众多资本的追逐，同时也引发了包括诸多上市公司在内的企业大军的追随。但于家伊坦承，餐厨垃圾处理产业化之途刚刚起步，在技术路线之争未平和原料收运不畅等诸多瓶颈制约下，要分享千亿级市场“蛋糕”，除了政策给力，企业坚守，别无他选。

“轮也该轮到”的新主题

“水、大气和生活垃圾处理市场，该起来的都起来了，轮也该轮到餐厨垃圾了。”于家伊说。的确，“十二五”以来的环保大发展，年年都有新投资主题。从2011年的脱硫脱硝，再到2012年的垃圾发电，以及今年以来受雾霾天气影响半路杀出的工业除尘。如今，市场的兴奋点或许再将被刺激，这一次是餐厨垃圾处理。

在北京东郊的朝阳区循环经济产业园里坐落着目前国内单体规模最大的餐厨垃圾处理项目——北京高安屯餐厨垃圾处理厂。这个项目从当初一落地开始，便被认为是国内餐厨垃圾处理行业现状的一个缩影。

在高安屯处理厂生产车间里，随着一车车从北京各大酒店餐桌上收运而来的餐厨垃圾逐车填入进料口，这些垃圾开始进入预处理环节。这一环节的主要功能是将其中的无机物与固态有机物分离，使有机物进入生物处理器。预处理完的垃圾，在经过8-10小时的发酵转化后，最终变成生产线终端汩汩而出的棕色细屑状成品。该产品是生物腐植酸肥料，已被认定为有利于改良我国土壤现状而被广泛施播于田间地头。于家伊称，嘉博文公司的生物腐植酸肥料累计生产量已达4万至5万吨。

频获国际资本大鳄青睐

在高安屯餐厨垃圾处理厂的展览室里，记载着嘉博文的成长历程。公司起家于2004年在湘鄂情酒楼安装并运营的一套小型餐厨垃圾处理设备，至今，这套设备已处理超过3000吨的残羹冷炙。之后，嘉博文在餐厨垃圾处理领域的声名鹊起，直至2007年被北京奥组委授权为奥运村餐厨废弃物处理独家运营服务商，从而达到发展高峰。

2007年，嘉博文开始启动第一轮融资。当时，包括AIG、高盛、摩根士丹利等国际投行相继找到于家伊。而她最终选择了高盛，便获得了后者1.6亿元人民币的资本注入。一个插曲是，彼时错失的摩根士丹利甚是遗憾，其首席执行官约翰·麦克和中国区总裁孙玮，随后均以个人身份对嘉博文进行了财务投资。

之后，世界著名的农工集团、饲料大王美国康地集团，亚洲最大的食品航母上海光明食品集团等也纷纷介入。2009年，一向重视成长型企业做早期投资的国内PE巨头青云创投也给嘉博文塞来了1170万美元的“红包”，助其完成第二轮融资。

一家创业不到5年的成长型企业，缘何能吸引国际资本大鳄的青睐？对此，于家伊给记者的解释是，嘉博文利用餐厨垃圾中富含的碳元素，利用转化剂生产出能够改良目前国内碳氮元素严重失衡的土壤的生物腐植酸肥料，打通了餐厨垃圾处理与农作物生长之间的循环产业链。而通过打通产业链，告别了传统行业依赖政府公共事业投入的商业运营模式，通过在下游卖产品而维持了过去10年里公司每年超过30%的高成长性。

青云创投旗下中国环境基金一位投资经理也表示，嘉博文基于循环经济而打造的资源循环系统商业模式，在创造了社会效益的同时，也在多赢中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长期跟踪嘉博文案例的国内一大型券商分析师则分析，污水、大气、土壤等近年来热门的环保细分行业，其多数项目均属于公共事业范畴，企业的收入绝大部分依赖公共财政每年的支出，这给从事这些领域的环境治理公司的持续赢利能力带来了不确定性。嘉博文的经历可谓未来环保行业转型的一个方向，那就是要打通下游资源化利用产业链，这也为餐厨垃圾产业在环保行业异军突起提供了可能性。

“厌氧”与“好氧”之争

尽管产业和公司前景均被看好，但于家伊坦承，由于餐厨垃圾处理产业化仍处于起步阶段，业界对于成熟技术路线的争议声一直不绝于耳，这种争议集中于“厌氧与好氧孰优孰劣”问题上，而争议双方则分化为所谓“环卫口”和“农业口”专家上。

据了解，目前国内外处理餐厨垃圾的技术路线有多种，其中最主流的是厌氧发酵制沼气及好氧发酵制生物肥料两项技术上。一直以来，厌氧发酵技术被认为是最成熟的技术而受到“环卫口”专家的集体拥趸。国内进军餐厨垃圾处理行业的企业大军中，九成公司也都采用的是厌氧发酵技术。在此背景下，主张采用好氧发酵技术生产生物肥料的“农业口”专家的声音相对弱势。在厌氧派眼中，好氧发酵最大的劣势便是投资成本过大及产品销售渠道不畅等问题。按照“环卫口”专家提供的数据，厌氧和好氧在前端处理环节上的运行成本分别约为120元/吨和600元/吨，成本相差4倍之多。目前国内化肥行业已经多年发展形成传统固化的销售格局，制造生物肥料的公司如何挤进其中可能也存在难题。

作为“农业口”专家代表的于家伊表示，现阶段由于好氧发酵工艺所添转化剂成本及处理过程能耗水平均较高，成本确实相对高一些。但不得不说的是，由于好氧发酵后期资源化产业链打通，加上好氧发酵无须后期有机沼液、沼渣（厌氧技术主要废弃物）的再处理过程，其中节约的成本如果放到处理加资源化全产业链中去考量，与厌氧发酵相差无几。于家伊表示，为了解决销售渠道问题，嘉博文近年来与国内最大化肥生产商中化化肥签订合约，嘉博文生物肥料利用中化化肥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已开始全面进入终端的果农、菜农群体，中化化肥则从中弥补了自身化肥产品序列中生物有机肥料品种的缺失。中国的餐厨垃圾有机物非常丰富，从这一点上看，提取其中的丰富有机质也许更适合国情。

原料收运瓶颈等待政策出手

上述新加坡餐厨垃圾处理厂倒闭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在于当地政府在前段垃圾分类收运环节的措施不力，导致工厂长期处于低负荷运转状态。而这一问题，也是当下制约国内餐厨垃圾规模化发展的最大瓶颈。

在高安屯餐厨垃圾处理厂，记者难得看见运送餐厨垃圾车辆进出。特别是到下午，本属于垃圾集中送达的时间段，也鲜见运送车的身影。于家伊告诉记者，该厂自投运以来，时不时处于无原料、“吃不饱”的状态，设计日处理能力与实际日处理量仍存在一定差距，这也客观上限制了后端资源化产品的生产进度。以北京为例，其餐厨垃圾年产量已达2500万吨，但实际进入处理环节的垃圾量不到1/4。

一个为业界公认的事实是，这些大量未进入处理通道的餐厨垃圾都流向了地沟油生产的地下链条。餐饮单位把餐厨垃圾卖给油贩子，一吨可达几百元不等。因此，餐饮单位向正规收运队供货积极性不足。而这些餐厨垃圾做成地沟油几经倒手，最终制成食用油一吨可卖到几千元，而且，不法油贩子倒卖“地沟油”所获得的超额利润，要远高于其被发现后被处以的最高10万元的罚款。因此，其宁愿铤而走险。这就是当前餐厨垃圾无法实现大规模收运的现实。

体验生命成长之美

在嘉博文的员工中，女性的比例占多数。于家伊这样解释：“我们的工作更接近生命，在对生命的理解方面，女性更有优势。有机质的转化过程、有机肥对农业土壤的改良过程、土壤的固碳过程，以及整个事业对食品安全的助益，都和生命体的成长与大自然的循环是一致的。”正如于家伊所言，嘉博文的员工是快乐的，因为她们的事业更接近“天人合一”，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回报和生命成长的快乐。

于家伊爱美，爱干净。不管从服装的搭配，还是办公室环境的布置，都体现出一种干净、明快之风。她座位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气度大方的“宁静致远”书法作品。

几年前，曾经有人对于家伊个人的事业选择好奇，说：“你挺干净一个人，怎么去弄农业去了呢？”于家伊逗乐道：“嗨，我不仅搞农业，我还弄垃圾呢！”他们看了嘉博文的垃圾处理厂后，就开始理解了——爱干净的人做出来的事业也是干净的。那里闻不到垃圾场的臭味，也不是灰尘满天，苍蝇飞舞，只有干净、宽敞的厂房和整齐的设备。

而且，相映成趣的是，最近两年，谈及专业，于家伊朋友们的问题变成了：你当初怎么学农啊，那么好的专业让你赶上了！“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于家伊一直在说，她是一个具有前瞻性的人，一直在为心中的梦想准备着。（编辑/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