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终放异彩,生命黑暗中哥哥烛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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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上旬，在通过日语二级考试后，湖南师范大学日语系大三学生彭玲报名参加了日语一级考试。老师问：“行吗?”老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这已相当于研究生水准的考试了。而三年前，彭玲只是玩具厂流水线上的一名女工，而且重病缠身……

走过生命沼泽，实现人生华丽转身，源于一双手的相托。

那是哥哥彭亮的手。

如山重压下，青春的脊梁是一张弓

彭亮的少年时代是幸福的。他家在湖南汨罗新市镇。父亲是建筑商，积有百万家财。母亲相夫教子。贤惠慈祥。他兄妹两个，彭玲小他两岁。

1998年，彭亮的幸福生活被改写。这一年，16岁的彭亮进入湖南省重点高中汨罗一中就读。作为学校奥林匹克班的学生，考所大学可以说触手可及。可是，就在他雄心勃勃圆大学之梦时，父亲却沉迷在赌桌上，很快将家财耗尽，父母吵闹升级，两人最后选择了离异。彭亮随父生活，彭玲则随母回到了平江的外婆家。

幸福之家巨变，彭亮不堪承受。他再也无心读书，成绩一落千丈，2001年高考，竟没能考上。下半年，彭亮报名参军，试图走另一条路以改变命运。他万万没有想到，命运又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体检之中，医生告诉他：腹沟处发现纤维组织细胞瘤，而且，如果不及时手术、一旦恶化将会造成肿瘤弥散扩大，导致癌等恶性癌变。

参军已成泡影，生命又将何去何从?

此时，他所想的是：一是实在没条件做手术，二是一旦术后身体恢复不过来，就连再参加高考都已不可能，还不如赌上一把，试试这条命的坚韧与力度。

2002年1月，彭亮走进汨罗楚雄补习学校。到了7月高考，彭亮考出558分的成绩，并填报了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8月底，彭亮东挪西借了3000元，在汨罗市人民医院接受肿瘤切除手术。医生告诉他，半年多来，他的腹部肿块并没有恶化。于是，住院半个月，并在病床上拿到湖南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也许，命运要以极端的方式，试试一条年轻的脊梁到底有多硬。就在彭亮以为生活终于向他露出笑脸时，他术后回到家中第三天，父亲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在给他筹措学费的途中发生车祸，致左胸第7、8根肋骨断折，左肩肩骨与锁骨完全开裂。

送父亲到浏阳骨科医院治疗后，2002年9月15日，彭亮走进湖南师范大学的校门。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异常艰难的路：所有学习费用只能自己筹措，而且，还得支撑这个家。

无法不牵念，我血脉相连的妹妹

在湖南师大，彭亮第一件事就是以每1月120元的工资，承包了教室的打扫工作。此外，他利用双休日与节假日，外出做家教和给商家分发传单。依靠这些经济收入，他支付父亲的药物费用，也让自己的生活基本安定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与妹妹联系了。他所知道的，妈妈回到外婆家第二年，经人介绍，带妹再嫁往平江伍市镇郭家湾一户人家。妹妹告诉他，继父家庭条件很差。但是对她与妈妈很好。妈妈和妹妹怎么样了?

一放寒假，彭亮急切地前往平江。母子再见，又一阵泪流满面。此时，他发现，妹妹并不在家，一问母亲，母亲才摇着头告诉他：妹妹去了广东清远一家玩具厂打工。

彭亮心一沉。2003年7月15日，十多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后，彭亮终于来到了清远。

这是我的妹妹吗?一见彭玲，彭亮就睁大了眼睛，眼泪也来了。高高的锈渍斑斑的铁门下，妹妹是那样瘦小。头发枯干，苍白的窄窄的脸，看上去似嵌在铁条之中，而那身应是小号的蓝色的工作服，袖口与胸前已经磨白并起毛，宽大肥松地套在她身上，时已19岁的她，就像一个还没发育的并且有病在身的小女孩……彭亮说：“哥对不起你，哥不知道兄妹分开后你过得这样难，哥还以为你在平江二中学习。这时，彭玲告诉哥哥，为不让哥哥操心，她说谎了，她中考成绩不错，也确实收到了平江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可是，继父靠捡垃圾撑家，况且他有个儿子也在上高中，而妈妈离开爸爸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家中这状况，她连录取通知书看也没看，哭了一夜后就随同乡的女孩来了清远。这里，天天吃萝卜白菜，而流水线上一坐就是12个小时……”

当天，彭亮牵着妹妹回到平江。该玩具厂，支付彭玲的当月工资为208元。

回到平江，彭亮就带妹妹到汨罗人民医院查病。结果是：彭玲体重为30公斤。妹妹告诉他，继父家庭条件很差，检查后才发现，血红蛋白偏低，为长期营养不良、劳累而患上的青春期失血综合症。该症不及时医治与调养，将导致女性发育不全、成年后不育以及更严重的如白血病之类重症。

又见青葱校园，长明的是麓山路36号灯火

此后，彭亮开始了更多的家教与兼职，挣钱供自己读书，供病父生活，也供妹妹疗养。

两年过去，彭玲体重增加，脸上重现红润。一天，彭亮脱口而出：“玲玲，你还想再读书么?”

彭玲一惊，低下了头：“哥，你现在负担太重，我不能再成为你的累赘。”彭亮这下火了：“我只问你，读还是不读?要么就再进学校，当哥哥几年的累赘，要么就这样下去，当哥哥一辈子的累赘!”

从小到大，哥哥从没这样发过火，彭玲惊住了，再也无法拒绝那热切的目光，她终于点了点头。

这一晚，兄妹俩商定，重读三年高中不现实，就直接学英语吧。此前，彭玲的英语相当不错，市里竞赛中还拿过奖。

不负哥哥所望，2005年9月，辍学五年的彭玲通过自考的方式重返校园，进长沙黄浦外国语学院攻读英语。在取得一定的英语基础后，考虑到学习日语几乎能与所有大学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彭亮再次决定，让妹妹转学至本校攻读日语。由此，彭玲成为湖南师范大学2006级日语专科五班学生。

彭亮肩负起了更沉重的生活。黄浦外国语学院的这一年，彭玲所交学费为3000元。一年下来，伙食及日常开支最少也得要5000元。同时，彭亮要筹集的，还有自己的一切费用，父亲每月都不能少的药费与生活费。幸好这一年，彭亮被评为“湖南省优秀特困大学生”，获得奖学金6000元。但是，这还明显不够，他继续着打扫教室的“业务”，分发传单，也做了更多孩子的老师。几乎每个双休日，他都要乘坐公交车绕转长沙城一个大圈，因为学生的分布点有河东的，有河西的……

彭亮回到校园，多是深夜，但这还不是他休息的时候。他的书桌上，有着从各单位弄来的怎样也写不完的有偿的材料。于是，在麓山路36号2楼24号的那间宿舍里，一盏孤灯总燃到天亮。

2005年，彭亮完成《穿越梦想》的文字编辑工作。此书，后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2006年，彭亮负责撰写湖南卫视“芙蓉朝晖”晚会主持词，创作舞台剧《生命礼赞》，此剧在演出后引起强烈反响，荣获晚会特等奖。同年，彭亮被救人而落水牺牲的英雄大学生李春华感动，创作《春华之歌》(歌词)。该歌在湖南卫视黄金时段播出，后唱响在北京各大学校园，并被推选参评

团中央“五个一工程”奖。后来，彭亮又被特邀担任潇湘电影集团编剧，创作电影剧本《弧光》。

2006年，彭亮以全优的成绩本科毕业。同年，学校将其保送读研，而且，具有全国众多名校面试的资格。怀揣着更大的梦想，彭亮去了北京，并且顺利通过北师大的面试。然而，面试过后的当天晚上，站在灯火通明的北京街头，彭亮的眼前忽然就闪过汨罗、平江两个贫寒的家，想起了父亲与母亲，也想起了岳麓山下的妹妹……能这样离开吗?现在是离开的时候吗?不行，家中的每一个亲人，都离不开我，至少，妹妹的学业还待完成……

二月的回声，生命沼泽上春暖花开

彭亮回来，最终选择的是攻读本校文学院研究生。

为了自己，哥哥放弃了在北京的发展机会，一想到这，彭玲心里又一次充满了感动。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更加勤奋学习。

从此，室友们看到，2007年的每一天，彭玲比以往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日语系老师特别是外教身边，彭玲“粘”得更紧更勤。而伙食，她也省得不能再省――她瞒着哥哥，将钱省下用来添置日语学习资料。这一年，彭玲心里还立下一个宏愿：一年后参加并通过日语二级考试。

哈尔滨因历史原因及地理位置，日语语境较好，那里的滨才日本语学院又很有口碑。想到提升自己的日语口语能力，彭玲很想前去学习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费用不低，哥哥又会因此增加负担，她只得将这想法压在心底。不过，在兄妹俩一次闲聊中，彭亮还是听出了妹妹的这个渴望。他当即说：“玲玲，你早说呀，世界上哪有妹妹好学，哥哥不尽义务的呀?”随后，他就给妹妹筹集了学费及其余费用5000元，买了北上的火车卧铺票。

2008年5月5日，彭玲来到哈尔滨。在这里，她住一晚10元的招待所。4个月的时间里，紧邻的中央大街、圣菲亚教堂――这些有名的俄罗斯风格建筑，她也没去看过。她不忍花哥哥的钱，她要将时间与精力全放在日语学习上。

9月底，彭玲回到长沙。见到哥哥，彭玲开口就告诉他，她已报名参加二级考试。彭亮心中暗喜，但是口里还是说：“你行吗?这考试一过，可是本科毕业的水平了啊!”彭玲一脸肃然：“行。因为哥哥，我得行。”

12月底，成绩公布。学院宣传栏前，大红榜上写着：彭玲，各科全在80分以上。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仅初中文化的女孩，辍学5年后再回校园，学日语2年，达到本科毕业水平。一时间，整个日语系都沸腾起来。如潮的祝贺与赞叹声中，彭玲跑到宣传栏后面，热泪长流。她在想：掌声应当给谁?谁才最有资格享受这赞誉与祝贺?没有手机可以报喜，彭玲一阵狂跑来到日语系最高楼的顶端，对着麓山路36号的方向，大声喊着“哥哥――”

妹妹呼喊哥哥的这一刻，彭亮正奔走在湖南桑植一带，为其《血沃湘西》做拍摄前准备。妹妹参考时，他很想陪着，但是，他的脚步依然沉重且无法停歇。父亲、妹妹、自己，三个人的所有一切还得靠他，他必须持续以前的勤工助学。而学业，特别是社会实践，也更加繁重。作为“湖南省优秀共青团员”、“共青团湖南省委青年志愿者指导中心学生助理”、“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他年轻的脊梁，除了支撑着亲情，还承负着太多的社会责任……

2008年年底，彭亮回到湖南师大。兄妹一见面，彭玲向哥哥说，她将备考明年的日语一级考试。彭亮笑了：“是嘛，这才是我的妹妹。”“可是，妹妹不知如何来回报哥哥呢?”彭玲说着，便从床头拿出一双毛线手套给哥哥。那是手指头可以伸出的手套。原来，看到哥哥每天都在键盘上敲到很晚，入秋以来，彭玲就用记单词的时间，一针一针织下了它。这一刻，看到妹妹也已红肿的手，彭亮感到，温暖与疼爱如水，静静地浸遍全身……

学校放寒假时，彭亮同彭玲一同回到家中。他们先去平江看望母亲。兄妹俩刚翻过山坳，便看见母亲正站在屋檐下，向他们这边张望。50岁还不到的母亲身子竟已有些佝偻，山风吹动着她的白发。彭亮哭了：“妈妈啊，儿子大了，却还不能反哺您，为您遮风挡雨，儿欠你太多太多啊!”他大声喊着妈妈，赴进了妈妈怀里……

彭亮陪妈妈住了几天。他给了母亲2000块钱。这是他2008年键盘上敲出的全部积蓄。

2009年1月15日，在汨罗江边一个沙石厂，彭亮兄妹见到了父亲。此时，父亲在这里找了个守门的工作。看到一双儿女已长大成人，儿子研究生要毕业了，女儿日语也已是本科水平，他半晌不语，好久才低着头说：“一家人。怎么就我不懂事呢?”彭亮说：“爸，你就别想过去的事了，你看，春天不是来了吗?汨罗江边，柳树正在发新芽。”

2009年4月底，彭亮顺利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以所报岗位第一名的成绩，去湖南株洲工作。7月，妹妹已在湖南大学顺利完成一个学期的学习。趟过苦难之河，兄妹俩的人生，开始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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