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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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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海边,他来自山村。来自海边的她相貌平平却开朗活泼,来自山村的他高大英俊却腼腆质朴得很。舞会上舞姿优美的她主动邀请他共舞,平时性急的她那一次有绝好的耐心,拘谨的他还是踏不准拍子,跳了半支舞曲就迈不开步子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相爱。急躁的她喜欢与人抬杠,有了他做中和剂,她在人群里显得可爱了;游移的他常常拿不定主意,有了她来一锤定音,他觉得心里踏实了。毕业的时候,一开口就走调的他,同总是在大合唱中担任领唱的她结婚了。他们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选择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城,在那儿的一所学院执教。

她爱吃鱼虾,他会起早去菜市场排队;他怀念家乡火腿的香味,她便向邻居学起了腌肉。她依旧是教师合唱队的领唱,排练的时候,他总是在下边笑眯眯地听。她依旧喜欢学院周末的舞会,他常常坐在那里喜滋滋地欣赏她的舞姿。偶尔,学生们会起哄让他们共舞。舞场上他还是那么笨拙,同别人舞起来身轻如燕的她同他在一起跳舞觉得别扭。

有一年她病了,非常严重的腿疾,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每次上厕所都是他抱她,他搂着她的腰,她的双手环着他的肩,她的脚踏在他的脚上,一步一移,就像两个热恋中的人在跳两步。从洗手间出来,两人如同舞得最默契的舞伴相拥着移到床边,他俯身,把她抱到床上。在来探视的小辈面前,她露出了羞涩而满足的微笑。这个动作上一次发生在32年前。那时侯,她是他的新娘。一路走来,从婚床到病床,他的体贴温柔耐心依旧,她的固执急躁在他几十年的纵容下也依旧。所有的不同在彼此的消融包涵和欣赏里,化作夫妻的恩爱和生活的艺术。

原来,有的夫妻只是聚光灯下最和谐的舞伴,美的是观众的眼睛,痛的却是自己心。有的夫妻却是家居生活中最最合适的拍档,是生活的舞台上最最合适的舞伴。

她坐在病床上对牢孙女唱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到这里……”小孩子笑了,笑奶奶“这么老了,怎么还唱歌?”孩子哪里懂得,有这样的相伴就永远会有歌唱的心情。

相看两不厌,从年轻到年老,原来就是人生最美好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