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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造就的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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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娄烨做访谈是一件舒服的事,他专注于对话本身,而不会对对话对象做刻意的区分:是媒体,是朋友,还是同行。他没有宣传的姿态,也不像有些导演,面对一些关键问题,会为了“安全”而顾左右而言他。他直言无忌,但也不喊口号,平静而客观。对电影,他也是如此,只关心电影本身,他寻找打动自己的故事,然后为不同的故事寻找着不同的形式与风格,进行自由的表达,没有事先的自我审查,没有预设的野心,也没有对自己个人的“电影史”的利用,他专注于当下,将每一部作品赋予独特的生命。我这是在夸娄烨吗?我差一点也以为是。但是,上述这些,只是所有挂着“导演”名头的人都应该做到的。

时势造英雄。关于英雄,北岛在《宣告》中写道:我并不是英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而在一个犬儒和势利的时代,“一个人”就成了英雄。相对于其他公共领域言论边界的不断拓展,电影圈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人大部分在沉默,或者偶做抗议之态,喊喊口号或吐槽几句,实则为不痛不痒的撒娇。伴随这种言论的保守,因功利主义而造成的美学上的保守令人更加失望。在这样的环境中,正常的娄烨变成了一个令人赞叹的挑战者。但这样的“桂冠”也带来了某些不公平,它把投向娄烨的目光过于集中在“勇气”这个关键词上了,娄烨作为一位作者导演在创作上的不懈探索没有得到应有的注目。

这一次,娄烨带着《推拿》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推拿》是由毕飞宇获得官方文学奖的同名小说改编,因此娄烨说,他认为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件发生。但愿如此,让我们可以简单的看电影―一部让娄烨的才华受到最强挑战的电影。娄烨还是那个勇敢的娄烨,他和过去的自己以及《推拿》的原著毫无保留的交过手了,也就毋须论输赢。

把小说《推拿》拍成电影有一点疯狂

大众电影 在什么情况下第一次看到《推拿》这部小说?娄烨 我记得第一次是在《人民文学》上看到的。当时毕飞宇打电话告诉我,小说发表了,我就找来看了,看完就有要改编的想法,但是后来有一些版权问题,因为当时小说的改编权非常快的已经卖出去了,绕了很多弯子之后,终于很幸运的拿到了改编权。那时我刚开始做《浮城谜事》这部电影。毕飞宇是我一直关注的作家,他之前的《玉米》我也很喜欢。

大众电影 小说最引起你改编冲动的是什么?

娄烨 我一直说和毕飞宇说,《推拿》给我的感觉是一幅微型的“清明上河图”,是特别散的,散点透视的,很平面,但是又有非常飞扬的一面,写得特别漂亮,所以看完就很心动想拍了,当然后来发现这电影拍起来非常麻烦,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当时还是有一点疯狂(笑)。后面的困难太多了,每一个制作程序都会受到挑战和干扰。现在影片的完成状况有很多是之前不敢想象的,但最后还是都做到了,有这么好的盲人演员和职业演员,这么好的合作,我觉得还是很幸运的。

大众电影 昨晚我又看了一遍小说,今天看完电影,感觉影片还是对一些在原著中更细微的心理变化做了更强化的戏剧性处理,比如小马爱上小孔的过程,原著中的时间过程在电影里被集中在一场戏里了,这场戏就变的强度很大、信息很多。你是怎么考虑这样处理的利弊的?

娄烨 那是两件事情,我希望这部影片看起来像是毕飞宇的小说,但是如果从影片的一个个具体的段落来看,你会发现改变非常大,所有细节的连接已经是重新写了,这对剧本写作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它必须保证大的“形状”上的原作感受,然后把所有原作里的很多内容和信息重新改写,按照电影的方式,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也是小说改编电影的最重要的一个事。昨天毕飞宇看完之后问“画外音是谁写的”,我说应该是你写的啊,他说“不可能”(笑),但是你看的时候可能会感觉它就是小说里的陈述。

大众电影 片子剪辑过程很长,除了现在保留的版本,还尝试过完全不同的剪辑风格吗?

娄烨 有好多好多版本,还有非常长的版本。实际上一年的剪辑工作处理掉了所有麻烦的问题,现在这个版本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个。我觉得现在这个版本的叙事节奏和原著的叙事节奏还是有对话的,就是有时候是非常快的,非常飞扬的。我想让影片的叙事风格像某种书法作品,比如颜真卿的那些行书,它是一口气写下来的,里面还有涂改,有断字,有非常极端的处理,但是整体是在一种气息里面的,这和小说很不一样,在影片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你是处在同一种连续的“呼吸”里的,而不是某个章节你放到明天再看。

大众电影 影片画外音的设计很有意思,这个没有身份的她不但讲述了故事,还讲述了这部电影本身,比如职员表也是讲出来的,这种设计是怎么来的?

娄烨 差不多是在模仿一个盲人声轨的状况,这是一个关于盲人的故事,我希望盲人也能一定程度的“看到”这部电影,能了解电影的叙述流程,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我想要的效果,但我想尝试一下。

大众电影 你有没有试过像盲人一样,闭上眼睛“看”一遍这部电影?

娄烨 试过好多次。

大众电影 小说因为是描写盲人的生活,内心活动比一般的小说更多,你找到的改编策略是什么?

娄烨 实际上还是从盲人本身的生活方式和沟通方式着手,因为盲人和外界的沟通不会是像我们这样,他们是必须摸着你的,他们所有的沟通都是对话伴着身体的接触,所以摄影机要特别接近拍摄的人物,像手的触摸一样,然后我们试着营造很多类似于视觉障碍的效果,通过对焦点和景深的处理。这样能拉近一点观众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让观众能感受到一些视觉障碍之下的状况。特别是后面关于小马的那段戏,都是白天拍一遍,晚上拍一遍,然后在剪辑的时候进行交替,以在某种程度上使视觉更接近人物的目光。

《推拿》无关同情

大众电影 影片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小孔的演出者是真正的盲人按摩师,而其他的主要角色都是职业演员,所以我想知道,小孔的演出者是如何确定下来的?

娄烨 大概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副导演、执行导演去了全国很多推拿中心,一个一个跑,北京,上海,西安,大店小店,进去就推拿,当然主要是为了看人,拍很多视频,回头我们一起看,一个个挑选,还是非常幸运,我们找到了片子里的这六位推拿师。我最早就设定影片必须有至少一半的演员是真正的盲人推拿师,所以我们的演员阵容的选拔是从寻找盲人演员开始的。

大众电影 片子里其他盲人演员更多的是演自己,而小孔的角色对表演上的创作性要求更高,演员也拿出了很好也很有勇气的表现。指导她表演的方法是什么?应该和指导职业演员不一样,甚至是和指导一般的非职业演员不一样。

娄烨 其实差不多,所谓指导演员我觉得不是在现场的指导,所以很多演员说我在现场是不指导的,不指定他们的调度和表演方式。

我个人认为对表演的指导是在开始拍摄之前,或者是cut之后,这些时间里和演员的沟通比现场的讲戏更加重要,包括演员和演员之间的沟通,有了这些沟通,在现场对演员表演要做的工作就简单了。我们进行了大量的演员会议,给盲人演员读剧本,盲人演员自己也读盲文剧本,然后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休息,这为拍摄做了很好的准备。

大众电影 你之前的作品中,“欲望”的指向更多是性与爱的,《推拿》的主人公的欲望首先是关于生存的。影片对这部分处理得比较淡化,让观众准备好的“同情心”落空了,在拍摄这部电影时,“同情”这个关键词在你的词典里吗?

娄烨 整个《推拿》的故事不是从同情开始的,这也是我特别喜欢毕飞宇这部小说的原因,这让它在一个非常高的起点上,它是和盲人世界互相沟通,互相学习的过程,是如何在障碍环境下生活的问题,这其实对于盲人和“明眼人”来说都是一样的。而对盲人世界的所有细节的描述,都可以认为是适用于明眼人世界的,这是非常让人感动的,这是《推拿》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

艺术片的空间和市场繁荣没有直接关联

大众电影 平时会去去电影院看国产片吗,比如2013年6亿到12亿票房的那几部?

娄烨 基本都没有看过,因为我做片子的时候很少看电影,只是在做金马评审的工作时看过《致青春》。

大众电影 那你对中国电影的整体状况有什么样的看法或者说感受?

娄烨 整体感受是越来越好,丰富性在增加,但是到处能看到电影审查留下的痕迹。如果大家想把中国电影真正发展好,电影审查依然是一个躲不过去的坎,不管是对艺术电影,对商业电影,还是对中国电影在国际上整体的市场竞争力,都是这样。

大众电影 有一种观点,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整体增长,分众市场将形成,相应的,艺术片的生存空间会变大,你对此乐观吗?

娄烨 我个人觉得没有必然联系,实际上,现在欧洲市场的艺术品销售状况也不太好,虽然它的市场是分众的。它还是取决于很多直接相关的因素,比如创作的状况,出片的频率,还有很多技术性的前提条件,进口配额等地域性的保护政策的改变,政策环境,和美国大片每一年的变化的关系等等。

所以不是说分众市场形成了,艺术片就有人要了,很可能更没人要了。但这是一种最严厉的说法,也有可能真的就变得很好。

大众电影 很多人说你是“老牌新锐导演”,对一些更新的新锐导演有没有关注?如果有合适的邀请,会不会考虑做做监制?

娄烨 我很愿意,但是我平时看的他们的片子也不多。今年的南京影展(指中国独立影像展)也没去,但是我知道每年的片子还是很多的,对这些片子而言,就是要解决后面的销售渠道的问题。

大众电影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参加柏林电影节,对柏林电影节有什么样的印象?

娄烨 对,是第一次来参展,以前我来这就是看片,在柏林看片是很舒服的,你会特别自由,不像戛纳,一会儿要穿正装,一会儿又要封锁影院,而柏林让观众可以很舒服的看电影,片子也多,没有那种很多的所谓的门槛,更加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