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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渡欲渡渡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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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美国阒静的瓦尔登湖畔,一间木屋,构成梭罗追求心灵诉求的载体。他用心来感知人与社会的关系:一个人的寂静是一个人的狂欢,一群人的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

然而,深刻的瓦尔登生活没有永远地捆绑住梭罗,他终究是重回了人与人交会的场合。我常常喟叹他敢于突破日常陈规的思维和特立独行的处世方式,但更让我震撼的,却是另一个人。他不出名,却做得更绝决,没有丝毫优柔寡断,毅然选择寻找第三条岸的漂泊。《河的第三条岸》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但他作为父亲又脱离父亲概念的不合常理在我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觅渡欲渡,为何渡?那些实实在在的社会人猜想,父亲是在兑现神的隐喻,或者他得了可怕的疾病。但若真是这样荒诞不经的理由,需要沧海寄余生吗?需要用如此另类的方式来践行所谓的意义吗?我只是想,那般尽职、本分、坦白的父亲,中庸得难而可贵,他性子里隐忍又坚决的个性是岁月磨洗的结果。受过伤,一次两次,往昔的冲动和无目的的痴狂,在远远的时光对岸观望,不仅仅是蜕变成熟的心痛,更重要的,是一些难以释怀的情愫,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之境。终于在一天,一切躁动的不安得以喧嚣,父亲心底那份对人生终极目标寻索的勇气油然而生。谁又能想象父亲下海前的表情呢?紧闭的双唇,布满鱼尾纹的双眼,被刻在额头的皱纹,像横亘在天地间孤独的琴弦,任由岁月的弹拨。一份沧桑的年轻,更癫狂地对抗习以为常的生存法则,他心底的深沉和丰富的安静又有谁知晓呢?

觅渡欲渡,又是为了渡向何处?记得每每在看《海上钢琴师》的时候,看到1900一辈子留在船上直到粉碎他的全部之时,心底总是会滋生悲剧性的崇高感和深深震撼之感。他曾经下过船,但最终又回来了。因为下船后他只是上帝手中的玩偶,只是在命定丛林法则中草草过活;而在船上,他能有始有终地运用88个准确的键,他自己是全部规律的主人,错不了。他回去的瞬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光阴,那么叛逆地向世俗挑战,固守真我的勇气。而文中的父亲,也该是多么冷静地固守默袭着真我。生命在废弃和空寂中流逝,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我以为,船上的生活已不仅仅是纯粹的存在形式,它已幻化为追求理想国的路径。他是一个朝圣者吗?以如此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守望期待的奇迹,百般谦恭地呼唤自己的原始,周旋于我们早已忽略的救与赎,似隐喻,带我们走进那玄幻般难以理解的光与爱。

非洲谚语说:如果你不知道去哪儿,那你就想想你从哪儿来。

有人说,父亲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懦夫。他漂泊,却要家人的物质支持;他漂泊,却只在家门口的那片水域,引起家人的牵挂。这样形而下的见解,立刻激起了我强烈的不满。照这种逻辑下去,父亲岂不仅仅出于生活的无聊,一时兴起寻求刺激。但他又为何能在船上过完余生,他难道不渴望温暖吗?以我之见,父亲正是在走完一个人的朝圣路。他深谙人类来去的形式:来时一人,去时一人,好不简单。而之间无头脑的吵闹、繁琐的关系不过是给自己套上了更重的枷锁。生命需要深刻,在人事倥偬之后,它的确需要一个人的沉思,把一切的一切捋捋清楚,把乱糟糟的影像摆回它们应在的位置,思索一个人的云旷天高,享受一个人的碧海蓝天。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便不要忘记最初的自己。

或许有一天,我会更透彻地理解这位似神似人的“父亲”;或许有一天,我会更清楚地顿悟,《美食,祈祷与爱情》不仅仅是对外在隔离的恐惧感庇护的寻觅;或许有一天,我会怀疑现在的伦理人常。而我永远不希望有一天,我会麻木地深陷在沙发里,发出如下无用的感慨:

我曾鄙视过自己不公平地嘲笑弱者。我想着从明天开始全新的自我。

我曾厌恶过自己的空虚,并立志从明天开始抛弃与生俱来的奴性。

我曾深切地意识到我并不快乐,我期待同样孑然而行的他来把我解救。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它离静而胜动而王的梦想太远。我想从明天开始用俯视的视角重新定位。

我曾追求围城外的生活。我曾执着于不被许诺的成功。但热热闹闹的氛围把我的棱角磨平了。我害怕孤独的领跑。我害怕小径交叉的抉择。我定定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发誓要全然改变。

我会慢慢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