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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寒梦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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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莫斯科刻骨的寒冬一样,华商们的梦想与现实仍然寒气十足,漫长难熬。经历“一只蚂蚁”市场倒闭后的倾家荡产,一家温州服装经营商重回战场,他们能站在春天里吗?

被“一只蚂蚁”驱赶

时隔两年多,温州商人林秀兰的眼泪依然让记者记忆深刻。2008年7月份,在切尔基佐沃市场(俗称“一只蚂蚁”)清场的前夜,记者曾采访她。林秀兰不会写字,也不认字,不会说普通话,但是这不影响她带领全家从北京的袜子地摊奋斗到千万家产。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莫斯科是他们一家子的主战场。林秀兰的讲诉需要她的女儿潘金彩翻译,但是在她捶胸顿足和歇斯底里的“我想跳楼”的“喊叫”中,记者清晰的感受到华商在俄罗斯市场的诱惑与伤害面前的艰辛与无奈。

拨打林秀兰的手机已经关机,在QQ上联系其女儿,发现QQ用名是“野百合没有春天”。问其用意,回答说:“我们还算不上野百合,连野草也不如,但是还会坚持”。

“一只蚂蚁的关闭以及关闭前一系列的查封,对我们家是重创,现在的生意都是为了还债”,潘金彩告诉记者。2008年9月11日,俄总检察院却突然对此市场采取了强制行动,据官方数据,此次被扣集装箱共有6000个,价值约20亿美元,但是林秀兰当时告诉记者在“9・11”之前,仅温州商人被扣的货物价值就超过15亿美元。

在“一只蚂蚁”关闭之前,林秀兰一家已经在这个市场盘踞了七八年时间,虽然其间经历了不少被抢货、扣货等磨难,钱也没少赚。当初林秀兰说“一只蚂蚁”倒闭让她倾家荡产,切确的说她的财富死在“一只蚂蚁”倒闭之前,而市场关闭让她的“赔了再赚”的梦想破产。在“一只蚂蚁”即将关闭的消息传出之时,林秀兰就在寻找退出的机会,当她花巨资把价值几千万的货“存”到某商会的“仓库”后,货却一去不复返。回到国内的林秀兰一直面对的是各路人马的追债。当时她说:“如果(‘一只蚂蚁’)市场还在,我还可以回去打拼,赚了钱好还钱”。如今,一只蚂蚁已然死去,但是林秀兰全家依然回到莫斯科,丈夫、两个女儿及女婿全体进驻莫斯科,干的还是针织服装批发――不得不敬佩这些温州商人坚强的神经和顽强的斗志。

野草不如

经过几天断断续续的“聊天”,潘金彩讲述了一些“卷土重来”之后的经商状况。“总体的大环境没有变,但是在以后选择会更多一些,同时我们也很清楚种种机会面前都有诱惑,背后却是苛刻”,潘金彩说。

在“一只蚂蚁”市场关闭运动的前前后后,林秀兰一家的货物多次以不同的原因被多方不同身份的人员“弄走”。最主要的有3方:警察,以“走私货”为名拖走两箱货物,这可以说与“一只蚂蚁”关闭并无必然联系,因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但是每当传闻“一只蚂蚁”要关闭,这种“扣押”会变得频繁,不少商人因此“进笼子”;某商会,目前可以认为是假商会,游说华商“花点钱”将货物由他们保管,“保管”之后连人带物不知所踪:俄罗斯政府,“9・11”查封中,林秀兰一家没有“及时转移”的十个货柜全军覆没。

唯一幸运的是,“9・11”被查扣的货物后来被返回,也就是这十个货柜,给了林秀兰一家东山再起的希望。“当时在国内根本呆不下去,天天有人追债。只好回到莫斯科”,潘金彩告诉记者。还比较幸运的是,货物很快转移到“六不六五”(音)市场,在这里,生意重新启动。

但是,和“一只蚂蚁”相比,自然和社会环境一如既往的恶劣,生意却远不如前。“照样冬天没有暖气,照样有警察、黑社会来找事,可是一天卖掉几个货柜的事从未发生,也不可能再发生”,金兰告诉记者。全家每天三点多就要起床,还忙不过来,因为新的业务渠道需要拓展:过季的货只能摆地摊甩卖;市场的生意不够旺,还要主动出门去拉业务,包括到周边国家考察;在俄罗斯国内寻找更好的市场――价廉物美、治安相对靠谱的……“工作是以前的两倍,赚的钱却没有以前多”,潘金彩说。

人民币升值是另外一个大困扰,卢布几以及美元对人民的贬值让在俄华商的利润大幅缩水。“这一点去年以来很严重,我们生产都在国内,支付的是人民币,挣的却是卢布和美元,一来一回损失客观”,潘金彩说。据她介绍,虽然新的市场生意不如以前,但是经过全家多方面拓展渠道,全年走货量还超过以往,但是利润却大大下降,卢布贬值是重要原因。

和赚钱多少相比,80后的潘金彩比父母更关注社会地位。在这方面她有着国内同龄人所没有的敏感度,在莫斯科多年,“被歧视”是其最为深刻感受,其次才是“辛苦”。“虽然我们小时候常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但是莫斯科其实对中国人没什么感情”,潘金彩说。她认为中国人在俄罗斯的地位最多不过是三等公民:俄罗斯人、美国及发达国家人甚至一些经济上远比中国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人也排在中国人前面。

“如果日本人、越南人中国人同行出去遇到抢劫,最惨的肯定是中国人,钱交得最多还不说,挨打的往往是中国人,因为老毛子认为中国人最有钱、最老实”,潘金彩开玩笑说,但是这种玩笑源自真实的生活的体验。

“俄罗斯人有豪爽的一面,但是这么多年我们没有结交到当地朋友,他们对我们总有种敌对和歧视感,可能我们经商的在他们眼里档次太低”,潘金彩说,“中国人基本上在老乡圈中转。”

春天在哪里

还会坚持吗?潘金彩对此的回答很肯定。在别人看来有点难以理解,但是这些华商却有着简单的理由:市场。

“俄罗斯市场确实是一个好市场,虽然单件的利润微薄,但是量非常大,走货很快”,潘金彩说。据金兰透露,他们家一个冬天的走货量是在国内东北做批发生意的亲戚全年的几倍甚至上十倍。“我们也已经习惯了这里做生意的方式,对于款式的把握也是仅限于对这边市场的,回到国内我们可能就没什么竞争力了”,潘金彩说。

“俄罗斯人很懒,没人愿意做纺织,没什么工厂生产,哪像国内到处都是纺织厂、服装厂。俄罗斯和周边国家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从中国人和越南人手中来,而且中国绝对占了最大份额”,潘金彩说。

和大多数中国服装批发商一样,林秀兰一家一直以来采用的都是“灰关”方式。现在这种方式有改变吗?潘金彩给出的答案是:灰白相间,但是依然灰色清关居多。“如果白关是正常运作,那哪个商人还愿意灰关啊?灰关的成本并不低,而且风险毕竟很大,不丢货不正常,进入市场还要被乱七八糟的罚款以及警察查扣。但是白关很难得到正常执行,即使在白关过程中,也会出现货物被扣押、给相关人员贿赂等事情。最致命的是,白关太慢,服装一过季等于是垃圾。不管选择灰关还是白关都是被动的,因为俄罗斯的清关系统很腐败、很糟糕”,潘金彩说。她给记者传了一个俄罗斯的政治笑话:海关关长要过生日了,底下人商量送他什么礼物好。有人建议送他宝马760,可他劳斯莱斯都有了;又有人建议送他五居室,可他在西班牙岛屿上都有别墅了;最后有个聪明人出主意――让他在海关进口处连值三天班!

利润微薄的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经营的还属于中低档产品,拿潘金彩的话来说,“纯靠走量”。“那些衣服我们自己都不穿的,太低档了”,潘金彩说。虽然现在换了市场,还是露天仓库型的马路市场。

会从低档货走向中高档经营,会从马路市场进入商城吗?潘金彩说这也是目前家里争议最大的话题。父母坚决反对,子女坚持必须转变。“我妈妈认为现在这种生意做惯了,渠道和生产厂家什么的都比较固定,有的厂家还算是我们遭难时的生死之交,我们一转变,等于是对他们的背叛;要是进入商城的话,货品、租金等成本会大大增加,风险很大。但是我们觉得,现在这样长久不了,虽然起初困难,但是只要努力,肯定能打开局面,而且现在俄罗斯人的中高档消费群体在增加,只有走这一块才有利润”,潘金彩说,她和姐姐连品牌名字都想了好几个,但是没有父母的资金支持,一切都还是零。

“没有想过不干这行或者回国吗”,记者问。潘金彩的回答是:可以不干这个,但那不是我们的风格。“在我妈妈想跳楼的时候,还叮嘱我们要好好在俄罗斯干下去呢”,潘金彩给了一个咧嘴的笑脸。

“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潘金彩用这句诗概括了现在的心境,她最终还是觉得在俄罗斯经商,希望大过失望,机会大过风险,虽然不免小小抱怨,但是努力向前的信念不变。

在潘金彩及其家人身上,我们看到华商那种坚韧、乐观、执着,也许正是这种骨子里的顽强,才能让他们像野草一样,备受摧残却野蛮生长。也正是这种精神气质,让我们看到虽然寒梦未醒,春天的种子一样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