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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田:“被市区”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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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香港的发展,卫星城市是不能不提的。最早的卫星城市,有观塘、荃湾。当时,作为第一代的卫星城市,政府没有严格规限那里的土地用途。为了方便基层的日常商业活动,政府反倒是容许部分楼宇可以“商住”两用。这样,一般市民可以在自家做小生意,例如为街坊理发,治疗跌打损伤、照相等等,在没有额外租金压力的情况下,自食其力。这些一点一滴的微型商业活动,随着时日累积,在邻合间建立了牢固的社区网络,增进了邻里隋谊。

但是,在1970年代政府开始检讨新市镇规划的时候,现代主义当道,以至于观塘和荃湾竟然成为了欠缺规划的样板。在规划者心目中,所谓“理想”的规划,就像电脑游戏里的仿真城市――住宅区、商业区、工业区,全应分得清清楚楚。沙田、屯门等新市镇,正是拜这种设计思维所赐。

新市镇的模范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今天世界各地的建筑界都在反省现代主义的不足,而沙田却作为现代主义的代表,却被政府大力吹捧,视为新市镇的模范。

现代主义的代表人物柯布西耶有一句名言:“杀死街道!”他认为,地面应该让予车辆使用,行人则应在连接街道的高架天桥行走,这样的空间使用最具效率。

沙田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时势使然。其实,沙田与九龙市区之间,只是相隔了一座狮子山,两者说远不远,加上沙田有火车站连接铁路交通,所以自1950年代末以来,一直有人倡议发展沙田。然而,当时政府的主流说法认为,应该先一步发展荃湾,让它和九龙市区融合。发展沙田的方案,就此一直搁置一边。直至1960年代末,政府为了把船湾淡水湖的食水输送到九龙市区,兴建了狮子山隧道,间接开通了九龙和沙田的交通,令沙田和九龙之间的行车距离大大缩短。

另一方面,1970年代初,当时的港督麦理浩开展了“十年建屋计划”,大幅增加楼房供应。在各种因素推动下,沙田成为了实施“十年建屋计划”最理想的地点。换言之,发展沙田,从第一天开始,就只是为了大量兴建房屋,以容纳港九市区无法负荷的人口。在这种政策背景下,最有效率增加楼房供应的方法,就是以一个个屋苑为单位,每建成一个屋苑,就安置一批人口,日常生活的供给,则依赖屋苑附近的商场。观塘、荃湾那种发展模式,在沙田的规划者看来,并不划算。

人为的市区

尽管早期的沙田仍然阡陌处处,一片乡郊风光,可政府为了吸引人口迁入沙田,便把沙田定位为接壤九龙的“市区”。例如,香港的交通政策,规定了的士必须分为“红的”和“绿的”两种。“红的”主要服务港岛九龙,同时可以进入新界,“绿的”则只能在新界行走,不能进入市区。沙田虽然位处新界,却被定为“红的”地区,“绿的”不能进入。这个措施,从最根本的交通层面人手,硬生生地把沙田跟新界切割开。当时,的士司机和沙田居民均反对这个措施。前者觉得沙田偏远,不愿驶入;居民则要求让“绿的”行走沙田。两种诉求,均未被采纳。

另外,沙田作为一个新市镇,受狮子山阻隔,只靠狮子山隧道连接九龙。如何增强沙田的对外联系,以免沙田居民坐困愁域,是一道难题。为此,港英政府想出了一个点子一一政府在沙田的中心地域拨出土地,邀请发展商投资,兴建了一个100万平方的购物商场,即现在的新城市广场。政府规定整个建筑物只能是商场,发展商不能在顶上兴建住宅大楼。一个如此巨大的商场,如果没有自己的屋苑,只靠附近的民居,是根本不可能支持日常运作的。为打破这个困局,发展商只得想方设法,提升新城市广场的知名度,使其既能服务本区居民,又能吸引市区的人到那里消费。几经周折,新城市广场邀请了当时最牛的日资百货公司八佰伴进驻,在香港开了首家分店,风头一时无两。

坐标:新城市广场

新城市广场的成功,令它成为了沙田区的坐标。

每个地方都有那里的坐标(注意:不是“地标”)。油尖旺的坐标是弥敦道,湾仔的坐标是轩尼诗道,大埔墟的坐标是广福道和林村河。沙田的坐标,是城门河和新城市广场。在大部分地区,大街就是那里的坐标,偏偏在沙田,由于当初的规划缘故,街道的作用只有步行、候车、上车、下车,与寻常百姓的生活关联度不高。问问沙田居民,自己居住的屋苑座落在哪一条街,相信大部分人都答不出。

一般时候,坐在车窗旁,都是看街上途人,但到了沙田,街道顿时变得冷冷清清,没有途人,只有商场内人流汹涌。所谓的街道,成了车厢和商场两个空间的分界线。

2003年开通了自由行后,新城市广场重新装修,引入名店,令那里成为最接近罗湖的名牌集中地。论款式,沙田的名牌店虽然不及广东道齐全,但胜在方便。从罗湖到沙田,半个小时就够了。

现在,新城市广场的租金翻了好几番,成为了发展商最赚钱的商场之一。为了让商场盛载更多人流,本来商场入口的书报摊和音乐喷泉都拆掉了,那些开设在商场角落的特色小店,也都不获续租。一个本来让沙田跟市区接轨的商场,一下子变成了“自由行”血拼广东道的中途歇脚站。鉴于新城市广场的成功,有人放言把沙田打造成一个成功的“中产小区”,即政府眼中新市镇的典范。其实,沙田也是有很多底层市民的。

自然,房价水涨船高。炒卖楼房的人,虽喜欢沙田,但并不属意沙田,扎根沙田的底层市民,不但没有获益于上升的房价,还少了一个本来应该只属于他们的购物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