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姐姐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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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同学们一个个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从桃花圩小学的校门出来,涌向回家必须经过的这座石拱桥。我依然低着头,用一只手捂着右边长着大红痣的半个脸,自卑、沮丧地尾随在众学生后边。
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九八八年的一个夏日中午,天气热得像烘炉烧烤似的,我看到石头和翠儿在相让着喝一瓶“可乐”饮料,馋得我直流口水,就一直跟着他俩走上桥顶,见他们喝完饮料把空瓶丢在地上,我想马上拣起瓶子,又怕被同学看见耻笑,便故意装着玩耍的样子边走边往前踢可乐瓶,可这种动作却也引起许多学生驻脚观看,并大声地嘲笑呼喊:“快来看哟!丑八怪踢‘足球’呢!”还有的说:“哼!这有啥好笑的?瞧他那痣花脸,像个小鬼孩儿,咱不跟他玩儿,别被吓着了。”“噢――回家喽……”看他们哄叫着离去,我悄悄拾起那个空瓶子,用手拍了拍,往嘴里倒下仅剩的几滴水,岂料,就在这时,有意躲在桥栏后面的石头和翠儿突然窜过来说:“馋猫!赔我的可乐!”我结结巴巴地说:“这瓶不是空的么?”翠儿说:“谁说是空的?我们还剩半瓶没喝完,专门放这里歇会儿再喝的。”石头说:“看,都叫你喝完了,下菜烂!”他俩专指着我有痣的半边脸连说:“丢丢丢……”我忍无可忍地欲用瓶砸他们,可瓶子已被石头抢过去,说了句“砸死你这个丑鸭子!”那可乐瓶“当”地一声落在我头上,头部就顿时鼓起个大血疱。
这时,我的姐姐李桃花背着一个空竹篓走来。石头和翠儿这才被吓跑了。我双手抱着头,疼得放声大哭,可看到桃花姐,赶紧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珠儿,假作没事一样踢那个可乐瓶。桃花姐拦住我,气呼呼地叫了声:“小俊!”我收住脚,默然地站在姐姐面前。姐说说:“你今年十岁了,也该懂事了,可你……”我见桃花姐用手使劲揉肚子,惊慌地说:“姐姐,你又犯肠炎病了不是?”忙上前卸下她背上的竹篓。这时,姐发现我头上的血疱,既惊讶且更加生气地说:“啊!小俊,你跟谁打架啦?”指着远去的石头和翠儿道:“是跟他俩吗?怪不得他们跑这么快。”说着,急忙掏出手绢来给我包头,边包边说:“刚才,我去城里卖桃回来经过学校门,遇见你班主任,他说你最近经常迟到,上课时也不用心听,学习成绩一天天下降,原来你在路上踢瓶子玩儿,跟同学打架啊!你!你……”她伤心地哭起来。
是啊,桃花姐十年前为了收养我,考上县城重点高中没去上,气得爹娘把她推出门外,给了她半亩桃园。从此,桃花姐就带着我去了桃园,在那里搭了个简易庵棚。她白天用竹篓背着我在桃林干活,晚上在庵棚里搂着我睡觉,我想吃奶,她的都被我抓破了,姐又疼又愁又害羞。为供我上学,姐省吃俭用,紧肚子杀腰,自己病成这个样子也不舍得花钱去看病……这时,我看桃花姐越哭越叹,怕伤害她的身体,不得不说实话:“姐姐,你别哭,你听我说,小俊迟到,是因为去街道拣破烂,卖了钱积攒起来给你看病啊!”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里面装着硬币的易拉罐:“姐,你看,小俊已攒了九块九毛钱,再加上这个可乐瓶钱,正好凑够十块钱,给,你拿着去医院看病吧。”
“啊!”姐姐两手颤颤地接过易拉罐,紧紧贴在胸前,激动、感动地直流眼泪。我接着说:“姐,小俊也没跟石头和翠儿打架,刚才,是因为我拣他们扔在地上的这个空瓶子,石头就用它砸我的头,还说我是丑八怪、小鬼孩儿,同学们嘲笑我,都不跟我玩了,姐姐,我脸上为啥长这么个该死的痣啊……”
“小俊!”姐姐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姐姐啊……”我在桃花姐姐温馨的怀抱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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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感到迷惑的是,自从我把石头和翠儿欺辱的事告诉姐姐后,石头他们不但没再欺侮我,反而都突然对我好起来,究其原因,原来姐姐,每天从城里卖桃回来,总会给他们捎些好吃的东西,如果汁、奶酪、糖葫芦、巧克力等,我不由暗暗感叹姐的一片苦心。
有一天,我发现一位同桃花姐年龄相仿的帅哥在桃园里跟姐说话,我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啥,但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却显得很苦闷、忧伤。之后,从爹娘的言语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这男人是桃花姐上小学时青梅竹马的同学,名叫尤国良,现在海南做生意,他之所以至今未寻对象,是因为他最喜欢桃花姐,说这辈子非桃花不娶,而桃花姐舍不下我,不愿跟他去海南,又惹得爹娘对桃花姐一顿责怪数落。这场面是我傍晚从街上拣破烂时不小心摔伤腿一瘸一拐地回桃园时在庵棚外听到的。并且还听娘小声对爹说,要把我送到大山南边的表哥家去,我不由得又一次伤心地哭了,但为了姐姐的婚事和幸福,我不得不痛楚地作出这样的决择――走!
当晚,爹瞒着姐姐,背着我悄悄离开桃园,准备翻越门前大山去表哥家,说表哥明天就要去石家庄开车搞运输挣钱,把我捎去跟他学开车,也是将来吃饭的门路。哪料,就连这条路也走的不顺利。我们刚爬上山坡,本来正爽晴的天突然风起云涌,下起雷阵雨来。我的心也随之起了变化――我不想走了!我不能离开桃花姐!我要在家上学!因此,我在爹背上挣扎着喊:“快放下我!我要回家……”爹说:“小俊,不是我和你娘心狠,你想,你若不走,你姐就不能嫁人,再说,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闺女,你总不能误她一辈子吧。”一听这番话语,我想也是,心又软了,喃喃地说:“爹,我听你的,走,你背我过山吧。”我在爹背上抽泣起来。爹又劝我:“小俊,别难过,你走了,啥时想家就回来,你要是来不了,爹娘就带着桃花去看你。”“嗯”我答应着,仰起脸,让雨水浇,想让自己澎湃的心平静下来,但无济于事,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嘶哑的声音向着雨夜疾呼:“姐姐啊――姐姐……”
轰隆隆!随着一连串的炸雷,我隐隐约约听到桃花姐喊我的声音:“小俊――小俊……”借着闪光,我看到远处桃花姐打着雨伞朝这边摇摇晃晃地走来。我刚要喊姐姐,想起爹刚才的话,想起姐的苦衷,便违心地对爹说:“别叫我姐追上咱,快藏到身旁这棵大树后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姐在闪光中发现了我们,她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把我从爹背上抢夺下来,一手给我们打着雨伞,一手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哭道:“小俊啊!你走咋不告诉姐姐啊?是姐平时对你不好吗?我喊你,你为啥不答应?为啥装听不见,我看见你叫爹背你往这颗树后躲了,爹,小俊,你们这是为啥呢?”爹劝姐:“桃花,别说了,小俊虽然年纪小,可他已经懂事了,他自己愿意走,就让他……”没等爹说完,姐抢着说:“不,小俊才十岁,还没有自助能力,你让他去石家庄,让一个孤苦零仃的孩子在外边怎么生存?这十年我都挺过来了,我还要咬着牙挺下去的,我要供小俊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直到他有了工作,有了老婆,能挣钱养家糊口了,我再嫁人,就是嫁不出去,我当一辈子老闺女也值得!爹,你和娘只管放心,你女儿桃花绝不拖累你们二位老人家……”
这时,娘也顶着个化肥袋子蹒蹒跚跚地追赶来,嘴里不停地喊:“桃花――别追他们啦――让他爷俩去吧……”也不知咋这么巧,她刚来到我们身边,忽然,一阵狂风无情地袭来,把我们旁边的大树刮倒,爹娘双双被压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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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年过去。爹娘被十年前那棵大树砸伤,都落了下肢瘫痪后遗症,桃花姐把他们接到桃园新建的房子来住,并把二老的桃林也接管过来。她没日没夜地劳作挣钱,给爹娘治病,供我上初中、高中。这年,我终于没辜负桃花姐对我的一片苦心,考上了北京大学。不过,上大学需要一次缴三万元学杂费,为这,姐又作大难了,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给多年没来往的男友尤国良写信求助。很快姐收到他的回信,从信中知悉,在桃花姐一再拒绝他的求婚之后,无奈寻了一个当地的坐台小姐为妻,不料这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成天花天酒地,在大肆挥霍他很多钱财之后弃他而去。尽管这样,他看在过去和桃花姐情谊的份上,却愿意拿出过去瞒着前妻的存款来帮助她解燃眉之急,很快就把三万元钱汇来了。
开学的日期到了,桃花姐接姨娘来照顾瘫痪父母,他亲自送我去北大陪读,为了省钱,姐不舍得住旅社,晚上就睡在大学附近的草坪上。第三天晚上,我又去劝她:“姐,你在这里睡,我在学校住高级宿舍,实在不忍心啊!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终于说服了桃花姐,她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小俊,姐听你的,明儿就赶回去。不过,姐姐要嘱咐你几句。”我说:“姐,你说吧。”姐握着我的手,深情地说:“小俊,在学校,你千万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和同学们团结好,别打架。”我点头说:“姐,这你放心吧。”姐又说:“以后,我每个月给你寄一百元生活费,这点钱你要节省着花。”我说:“这我知道,姐靠种地挣钱不容易。”姐还特别叮嘱我:“啥时你衣服穿破了,可千万别扔掉,捎回家姐姐再缝缝补补穿二茬。”在明亮的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桃花姐至今还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一听她说这话,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眼泪扑嗽嗽往下流,禁不住像小孩子般地扑在姐姐怀里哭喊道:“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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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年秋天,我大学毕业了。但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个四年北大本科毕业生竟然因为我脸上那块该死的痣没有单位肯接收我。桃花姐为帮我找工作,东跑西颠,求亲告友,真是累弯了腿、磨破了嘴。为筹备请客送礼的钱,姐趁着去城里卖秋桃的机会,给一家饭店加晚班洗碗,哪料,在她讨要工钱时,老板嘻皮笑脸地调戏他,气得她没拿到工钱连夜赶回家,还差点掉到山沟里。想起姐为了我,操这么大的心,吃这么大的苦,受之样的屈辱,真叫我无颜面对她,我再也不能让她为我作无价值的牺牲了。她今年四十二岁了,红颜为我失,青春为我逝,如此天大之恩,我尚未酬报,难道还要再让她晚年不得片刻安宁么?不!我果断地拿起姐姐嫁接果树的尖刀,在朝我脸上那块可憎可恨的红痣猛然刺去的时候,被及时赶来的桃花姐发现,一把抓住我拿刀的手,哭着说:“小俊,你不要这样,你若真找不着工作,就跟姐种桃园,要真的寻不上媳妇,只要你不嫌姐姐老,姐……姐就嫁给你……”。“姐姐――”“好兄弟啊――”在我们姐弟俩哭作一团时,姐姐的那个叫尤国良的男友专门赶来,说是他把海南的一套价值一百多万元的别墅卖了,准备来老家定居,一是和桃花姐结婚,二是给我爹娘治病,三是给我去上海做整容手术,然后用剩下的钱同桃花姐在桃花圩建个蜜桃罐头厂。桃花姐在万分感谢的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桃花姐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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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四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桃花姐和尤国良带爹娘辗转大半个中国的著名医院,寻求高级医生,终于把他们的病治愈了。同时,桃花姐和尤国良也把我送到上海人民医院做了几次面部植皮手术,手术相当复杂,但非常成功,当医生最后给解下脸上的绷带,我用镜子照看时,简直不相信里面的漂亮脸儿竟然是我的。我惊喜地立即办了出院手续,连夜搭上回家的火车。
翌日清晨,我披一身绚丽霞光,兴致勃勃地来到那片足让我感激一辈子的桃林,带晶莹露珠的桃花簇拥着我,走进早在屋门前等待我的桃花姐,我见她正在水池照着影儿认真地拔头上的白发,便悄悄走近她,猛然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姐姐笑着说:“快松开手吧,我已闻出来,你就是小俊!”我就松开了手,亲亲地喊了声“姐姐!”“啊?”姐姐乍见我由一个丑八怪忽然变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既欣喜又害羞,想上前拥抱我,又不好意思,就把张开的双手捂在脸上,不停地揉,她是想揉搓去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无情岁月给刻上的一道道皱纹么?
我问桃花姐和国良哥结婚没有,她摇头不语,我又追问她为什么,她吱吱唔唔不肯回答。噢,我想起来了,姐姐在我去上海手术时曾向我许诺,如果我脸上的红痣切除不掉,工作、婚姻真的无希望了,她真嫁给我,如果我嫌她因年龄悬殊太大不能相配的话,她甘愿一辈子做我的姐姐妈。所以,我断定桃花姐为了我又放弃了和尤的婚事,或是尤哥又弃她而去了。假若这样,为了报恩,我就甘愿娶我的老姐做媳妇。可我刚要表述自己的心意时,桃花姐却大笑着捂住我的嘴,说她和尤国良合建的罐头厂快要开业了。
正当我为他们终于有了光辉景象而高兴不已时,尤国良精神恍忽,跌跌撞撞地走来,气得结结巴巴地说:“完、完啦、全完啦……”姐问她咋回事,他说:“什么618国道要从我们刚建的罐头厂通过。”说着,用颤抖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盖有红色大印的纸:“看,这是刚才镇拆迁办给我们下的限期拆迁通知。”说罢“哈哈哈”地傻笑起来。桃花姐摇着他的手喊:“国良哥,别这样!你冷静一下!”尤国良说:“桃花,你若早跟我去海南多好,看这……唉!你真傻,你真傻啊!哈……”他疯了。
桃花姐吓得手忙脚乱,我赶紧从屋里推出以前爹娘用的轮椅,我们把尤哥扶上去,急匆匆推他到卫生室治病。医生给他注射了安静针剂后,他不再傻笑,却变痴呆了。我们正不知所措,爹娘拄着拐杖慌忙走来,说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情:二十六年前,在这桃园丢弃我的亲娘是日本人,当时,她是来桃花圩替当年在这里屠杀过许多无辜中国老百姓的父亲表示忏悔的,正巧在路过这桃园时生下我,一看我右半脸上有块大红痣,是个残疾婴儿,就把我用衣服裹上,放在一棵桃树下,并用一个绣着樱花的红纱巾包着三千元钱和一张上写着“请好心人收下他”的信掖到我怀里。而当她回国后又后悔了,这次趁来中国经商的机会,通过当地政府找到我的下落。我听了,像听天书一样,不相信这是真的。
桃花姐如遭五雷轰顶,头脑一阵晕眩,摇晃欲倒,我和爹娘急忙扶住她。是啊,身体本来很虚弱的姐姐怎能经得住这一连串的打击啊!爹娘开导她:“闺女,别害怕,我们咬牙根不让小俊回日本!”我发疯地说:“我坚决不跟她回日本!我是中国人!我永远是中国人……天哪……为啥会这样呢……”我像小孩子般躺在地上,打着滚儿哭。
爹娘把我扶起来。桃花姐被我的哭叫声惊得清醒许多,她一边给我擦脸上的泪水,一边劝我说:“小俊,不管你妈是对还是错,她毕竟是你的亲妈妈,你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能不牵挂心疼你吗?再说啦,人家好心地从大老远来找你,你就跟她去吧,去吧……”
我抽泣着说:“姐,是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由鬼变成人,我怎能丧失良心,弃你而去做日本人呢!”桃花姐诚心说:“小俊,你咋这么固执?这么没理智?咋还是个大学生呢?啥也别说啦,这也许上天意,就这样吧。”然后转向向爹娘说:“你陪小俊去村委会吧,别让人家在那里等急了。”然后用袖子抹一下眼泪,推起那个轮椅,喃喃地说:“国良哥,走,去看看咱的罐头厂……”
国良傻笑着说:“嘿嘿,看罐头厂,看罐头厂……”
“啊!”爹娘看未来的女婿傻了,我也要回日本,刚才在村里也恍忽听说罐头厂拆迁修路的事,真是人财两空了啊!老人内疚地对桃花姐说:“闺女,爹娘对不住你,当初,我们不该因为你收养小俊把你赶到这桃园里,让你吃这么大的苦,看你都瘦得没个人样儿了,这刚说有了出头之日,可……”
桃花姐强忍痛楚安慰二老:“爹、娘,别难过,你们看,今年桃花开得又早又好看,是个好兆头,咱桃花圩准是丰收年!您不说小俊妈是商人吗?我们和她拉拉,看能不能把咱的桃子销售到他们国家。她来是好事,咱要抓住这个难得机遇啊!再说啦,拆迁修路也是好事!修好路好往大山外运桃啊!您快拎小俊去吧,去吧。我顺捎买点菜来,回头咱们做饭,好好招待小俊的亲妈妈!”这时,桃花姐的胃病又犯了,脸色变得腊黄,她一手捂胸口,一手吃力地推着傻笑不止的尤国良往外走。我急忙上前拦住她,扑嗵跪下,用嘶哑的声音哭喊:“妈――”
我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