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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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降临的时候，像一只充溢着雄性激素的足球，“嘭”地一声砸在头上，世界顿时就蒙了。爱情消逝的时候，像一只早已遍体鳞伤的足球，“啪”地一声落在脚下，世界顿时就静了。
十多年后，我反复对自己问了十万个为什么，答案是――爱情是个球。
爱的守门员
2002年6月16日，喜欢她已经整整一年了，我决定用一场球赛庆祝一下。
比赛中午开始，太阳热情地款待着我们，我们在球场上接受着无私的烤验。老段连过三人，离门两米一脚怒射，“呜”――，连球带鞋，扑面而来，火辣辣的球，臭哄哄的鞋，我倒在滚烫的地上，水泥地，球倒在我旁边……
忘了自我介绍了，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一名大二学生，兼校足球队守门员，没有天赋，没有灵气，学习全凭手气，考试全靠运气，守门全凭福气，扑救全靠勇气。
当然，我很不喜欢这个职业，包括学生，但领导们是这么教育我的。我妈说：你长相很普通，天生就是学习的料。队长说：你长得很稳定，天生就是守门员的料。生活就是这样，只以外貌论英雄。于是，在那个年头，长得越丑就学习越好，长得越帅就踢得越棒，所以，其实我的自我介绍可以用六个字完全概括：好学生，守门员。
闲话不扯了，我和球还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球很快就爬起来了，我努了半天力，没爬起来，体内热血汹涌，五脏澎湃，老段和小谢赶紧把我搀起来，“流血了，快去医务室。”
只觉被十几个人抬着，向场外走着，走着，越走越远，越走越飘渺。
爱上她整整一年了，我却守着门，爱进不来，也出不去。
太阳依旧热情，我还在流血。
爱的前锋线
碘酒的寒气从伤口直透骨髓，刺骨的痛，刺鼻的味，刺眼的校医。
木乃伊式包扎法，流水线式作业，一顿粗犷豪放的拾掇，校医一挥手，“抬走，下一个”。
慰问的同学陆续赶来，红花油、云南白药、创可贴放了一桌。
老段内疚地向声讨的人解释着：“我以为肯定能进了，就抽了一脚，要是轻轻捅一下就好了。”老谢愤怒声讨：“离门两米还抽射了，你有病了哇？你咋不继续过人了？”
“你这怎么包扎的啊，我给你重闹一下吧。”一个柔软的声音传过来，我的心紧急刹车，不敢相信，她竟然也来了。
争吵的人还在争吵，讨论的人依然讨论，她蹲在我面前，轻轻把我腿上的纱布解开，小心翼翼地用药绵擦着碘酒，“疼吗？”她问。
“不擦的时候疼。”我说。
她笑了，笑容开放在凝重的空气中，冲淡了所有不愉快的气味。
“你很专业，比咱们那个校医强。”我觉得应该装作轻松地和她多聊几句，这样更男人。
“是吗？我刚才还怕包不好呢。”
“哇，你拿我当试验品啊。”
“不是不是……”她满面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我笑着说，“没事，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狠狠地掐了我一下，“你这个家伙，太坏了。”爱情就像麻醉剂，只需小小的一剂，就不疼了，我不疼了。
6月17日，我正式向队长提出，今后再也不守门了，队长很惊讶，看着我的伤，又不由地深深点了一下头，问我：“那你想踢什么位置？”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前锋！”
“911”阵形
好事不出门，情事守不住。
我追她的消息就像鸟人一样呼扇着翅膀到处飞翔，老谢跟我说，“哥们，现在大家的问候语都改成‘听说没，小薄和小娟好上了’。”
我说，“那咋呀，我还没追上了，别让他们给搅黄了。”
老谢说，“没事，弟兄们已经给你策划了一场复出赛，‘911’阵形，我守门，你突前，好好表现啊，你家小娟可是观众之一啊。”
“‘911’阵形？啥意思。”
“你真二，就是9个后卫，一个守门员，一个前锋。”
“啊？”
7月如火，我真的复出了，好了伤疤也忘了疼，出场的时候，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大家热烈鼓掌一分钟。
一激动，我毫不客气地站在了前锋的位置，对手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数学系的菜鸟，据说打遍全校，是屡战屡败，人见人菜。
决不能辜负兄弟们的期待，面对弱旅，我没有谦让，守在周围，接到传球就射门，连进3球之后，大家搞了一个别致的欢呼动作，把我抬到场边，大家齐声叫着：“快表白，快表白……”
我从树上揪了一把柳枝，握成花朵状，走到小娟面前，嗫嚅了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说，“我稀罕你。”
老谢在旁边急着翻译：“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大家骂道：“谁爱谁了么？你掺和啥了？”
小娟一脸通红地笑着，犹豫着，终于接过那束假花。
“911”阵形宣告成功。
配合默契
第一次约会是在自习室，我用大学英语精读给她占了个座，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们在纸上用笔交流着，时而中文，时而英文，时而中国英文。
第一次看电影，《泰坦尼克号》，出了影院，我们相视而笑，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像两个刚吵过架的孩子。
第一次请客吃饭是在一家面皮店，辣椒油辣得我鼻涕横流，她递过餐巾纸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很好看。
第一次去看球赛，比赛很激烈，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她给我水的时候说，那个守门员很帅。
于是，有了第一次没考好，第一次没拿奖学金，第一次回家很晚，第一次远离足球……
老谢不无感慨地说，“后悔啊，成全了一对狗男女，毁了一个足球队。”
“不要这样说人家嘛，哪里是一对狗男女，分明是一对奸夫。”老段补充着。
大家哈哈大笑着。
我说，“你俩现在配合挺默契啊。”
“我俩哪有你和小娟配合默契呢。”老谢一脸坏笑。
失去位置
快毕业了，我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简历接连投了五六家单位，却一直没有回音。小娟安慰我说，除了几个家里有关系的，大家都还没有找到工作呢，别着急。
毕业证到手了，同学们都在依依话别，忙着留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小娟把我叫出教室，“我和你商量一下，有个大公司给我打电话了。”她说。
“好事呀，多会上班。”
“说是下星期，但要去成都。”
我心里一紧，“成都？……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机会难得，别人想去都去不了，可能过年就回来了……”
“哦――”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说挽留说回头大概都已经没什么用了，“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
“星期二早晨，没事，不用送，我爸妈和我去火车站呢。”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吧，有空发短信。”我勉强笑了笑。
她握了握我的手，冰凉。
星期二早晨，教室，雨，急雨，如同我的心。
望着窗外，突然有流泪的冲动。操场上，老谢还在雨是奋战。从墙角翻出队服和球鞋，三下五除二换上，我摔门而出。
冰冷的雨水和打在发烫的泥土上，热浪翻滚，水汽蒸腾，汗水、雨水和泪水汇成无数条河流，在身上自由飞翔，我满场奔跑，四处乱窜，像一个中国国脚，迷茫，恍惚，幼稚，，孤独，可怜，无助……
大雨如注，我在场上失去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