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死五上可可西里,全球首拍藏羚羊产子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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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都市白领为豪宅、名车奋斗时，41岁的自由摄影师裴竟德却放弃了时尚高雅的生活，五次深入可可西里无人区，耗资40余万元，在极端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里，九死一生，决意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拍摄完成一部《可可西里生态影像志》。他也因此成为全世界首位成功拍摄到野外藏羚羊产崽的摄影师。
野外拍摄一去就是几个月，生死未卜。许多时候，裴竟德顾不上照顾妻子、养育儿子。可妻子理解他，始终给予支持；儿子通过父亲的照片，认识了神秘的大自然，获得了无价的精神财富，8岁的他已成长为爱自然、有理想的小勇士：“等有一天爸爸老了，我会接过他的相机，继续这项伟大的事业。”
等待藏羚羊时，与狼相遇
2009年6月29日，凌晨4时，在海拔4800米的可可西里腹地，裴竟德悄悄地钻出帐篷。此时，荒凉的可可西星一片静寂，高原仍笼罩在黑暗中。
裴竟德背着装了600毫米镜头的尼康相机，手里拎着重约20公斤的水桶，里面装有干粮、矿泉水、手电、望远镜、广角镜头、备用机身等，向着几公里外卓乃湖边挖好的掩体走去。卓乃湖边聚集着成千上万只待产的母羚羊，他渴望拍下野生藏羚羊产羔那神圣的一幕!在此之前，全世界从来没有一位摄影师拍下过野生藏羚羊产羔的过程。
卓乃湖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芒，远处隐约可见雪山白色的身影。裴竟德摸索着往前走着，他不能打开强光手电。高原上的野生动物大都灵醒异常，一旦受到惊扰，或凶悍攻击，或避走他乡，这都不是裴竟德希望遇到的，因此他必须赶在天亮前进入掩体。
可是他的脚步声还是惊醒了高原上最为机警的动物。当裴竟德看到远处那四道绿荧荧的光芒时，有着丰富高原生活经验的他明白了，这是两条高原狼!
此时是凌晨4时15分。
西安某街裴竟德的摄影工作室里，裴竟德的妻子张蓓也在凌晨4时准时醒来。她知道此时丈夫正独自一人走在危机四伏的高原上。随着大批怀孕的母羊聚集到卓乃湖边，雪豹、棕熊、高原狼等凶残的动物也尾随而至。在藏羚羊产羔这一庄严的时刻，杀机四伏!张蓓看过丈夫从可可西里拍回的照片：一只出生没几天的小羚羊被雪豹撕开身体掏空内脏……手无寸铁的裴竟德会不会落人动物的伏击?还有高寒缺氧、肺水肿、脑水肿，这些高原反应随时都可能袭击丈夫，张蓓的心悬了起来。每次丈夫走进可可西里，张蓓的心都这么一直地悬着。
这是裴竟德第五次进入可可西里。
裴竟德的父母是西北政法大学的知名教授。他家邻居是一位刑侦学老师。裴竟德15岁那年，刑侦老师把他领进学校洗照片的暗房里，当看到灰蒙蒙的底片上浮出美丽的图像时，裴竟德震惊无比。没多久，他就求父亲花100多元买了一部天津产的相机，把家里的洗手间改成暗房，每天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钻来钻去，四处捕捉美丽的图像。
裴竟德从西安地质学院毕业后，只身一人去深圳闯天下，做过商场营业员，还自己经营过金店、餐馆，可他总党得这不是他希望的生活。
1999年，裴竟德带着女友张蓓回到西安，成了家。张蓓也是在西安读的大学，毕业后和裴竟德一样到深圳寻梦，成为一名职业模特。2001年，他们的儿子裴海君出生。裴竟德拿起相机，拍小家伙甜美的睡相，拍他在草地上趔趄的第一步――没想到这些照片在网上和朋友圈中传开来，很多妈妈带着宝宝找到裴竟德，要他帮忙给自己的孩子拍照。裴竟德索性和妻子成立了一间摄影工作室，给孩子们拍照之余，也拍广告片、商业片……2003年，他在秦岭深处碰到一场大洪水，拍摄这场洪水让他疯狂地迷恋上纪实摄影，也让他找到战地摄影师的感觉：危险、艰辛、紧张、刺激。
2005年9月10日，正在给人拍摄婚纱照的裴竟德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中科院可可西里科考探秘行动缺一个高山协助……”裴竟德一听，激动得心咚咚直跳，那一刻，他觉得新郎都没他幸福。他马上准备行装，于第二天准时飞到拉萨。随后，裴竟德跟随一支65人的队伍开始了人类首次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大规模科考活动。
11月初，裴竟德从可可西里归来，被高原的紫外线灼得面目紫红，浑身又脏又臭，但他的精神状态却是张蓓从未见过的饱满、振奋。身为“高山协助”的裴竟德在推车、打水、煮饭之余，抓住一切机会抢拍照片。他带回了大量高原风光和野生动物的照片，还给儿子带回了一块晶莹碧绿的可可西里的石头。裴竟德每一次外出都要给儿子带回一块当地的石头，儿子已经有了大大小小几十块爸爸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石头，宝贝似的珍藏着。
裴竟德把3岁的儿子抱到膝上，打开电脑，通过Google Earth搜索定位：“这一大片广袤的土地，就是位于青藏高原腹地的可可西里。”“这里是羌塘，爸爸就是在这一条狭长的沟里发现这块石头的。我把石头拿给科考队的地质学家看，那位地质学家激动得不行，说这是一块铜矿石。循着这块石头，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铜矿……”
裴竟德激情澎湃，双目闪闪发光：“横跨青海、、新疆的可可西里是‘地球的肺’、‘中国的水塔’和‘野生动物的天堂’。看，这是林立的冰川，这是连绵不断的雪山，是凝固的水库，长江，黄河、雅鲁藏布江，怒江都发源于此。
“由于高寒缺氧，可可西里被称为人类的生命，但是藏羚羊、野牦牛、藏野驴、棕熊、雪豹在这里已经生存了几千年，上万年……这是藏羚羊，被称为‘极地精灵’。由于它只适应氧气稀薄的高海拔环境，目前全世界还没有一
个动物园能成功养活藏羚羊。藏羚羊体形优美、性格刚强、动作敏捷，爸爸很想给它们多拍些照片。”
裴竟德的讲述，把儿子引进神奇惊险的大自然，在那个遥远、神秘的世界里周游、历险。张蓓发现，这一次经历，让丈夫对可可西里的迷恋难以自拔，无可救药。他买来大量有关可可西里的书籍，认真阅读并做了大量的笔记。他每天都要跑一万多米、举杠铃。他对妻子说，一年后，我要再去可可西里。
2006年12月，在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支持下，裴竟德再次单枪匹马走进可可西里。由于遇到零下40℃的恶劣天气，他的脚趾被冻伤。
2007年6月至7月，他进入藏羚羊集体产羔的卓乃湖，希望能够亲眼目睹并拍下藏羚羊产羔这一神秘精彩的过程。遗憾的是，那一年藏羚羊的产：羔期居然提前了，等他赶到时，母羚羊们已经带着产下的羔羊离开了卓乃湖，他只来得及看到它们的背影……
五年生死等待，临盆的母羚羊终于走近
高原狼远远地跟在后面，裴竟德走，它们也走；裴竟德停下来，它们也停下来。裴竟德想跑，却不能跑，这里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不及平原的一半，奔跑无异于寻死。他索性转过身去，与它们遥遥对视。
皎洁的月光下，裴竟德清晰地看到狼的身体轮廓，雄壮，充满了野性。狼在想什么?它会扑过来吗?卓乃湖边有成千上万只藏羚羊，狼或许已经吞食了几只羔羊，跟踪他应该不是把他当成了“食物”。这里人迹罕至，狼很少看到“人”这种动物，也许它在奇怪这
个能直立行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许裴竟德无意问进入了它们的“领地”，它们在警惕地日送着他，“押解”着他，直到他离去……
五上可可西里，裴竟德几度面对生死威胁。2007年那次，越野车陷入沼泽……几天联系不上丈夫而坐立不安的张蓓，晚上9点多突然接到可可西里管理局书记才达的电话，藏族汉子性情耿直，说话也不拐弯儿，竟直通通地告诉她裴竟德已失踪四天，可能已经遇难……张蓓镇定地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那么爱那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出事!”放下电话，她一遍遍拨打裴竟德的手机，直到第二天早晨7点多，才拨通了裴竟德的电话。原来，经过五天四夜的连续奋战，弹尽粮绝、饥寒交加的裴竟德和两个助理终于把越野车从沼泽中挖了出来，车驶到公路上手机刚有信号，张蓓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裴竟德太爱可可西里了，每次整装出发前，他都兴奋得像个孩子。而每一次进入可可西里后，他的内心都宁静得像回到了故乡。他对妻子说，我前世一定是可可西里的一棵草、一只鼠兔或者一只羚羊。儿子目睹着这一切，随着父亲一起激动、一同憧憬，遐想着回到大自然怀抱里的惬意感觉。
而张蓓，义太爱自己的丈夫了。去一次可可西里，至少得七八万元费用，杨蓓把工作室赚来的钱悉数塞给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住在双方父母家，直到2007年，才在裴竟德姐姐的资助下，买下了一间130多平方米的房子做工作室。摄影师和模特都是时尚人物，可裴竞德和张蓓至今没有一辆车……张蓓说：“我们不做房奴车奴，有钱做自己真正喜欢和对社会有意义的事，这才是人生。”
张蓓做模特时，一个男模追求她，被她一口拒绝了，她不喜欢“总是照镜子”的男人。有一个房地产老板曾疯狂地追求她，说只要嫁给他就送她一辆宝马和一套高尚住宅，这些都没让张蓓动心。她爱上裴竟德，爱他的深藏不露，爱他的粗犷豪迈，爱他的健康和阳光。一个做模特的姐妹嫁了亿万富豪，向张蓓炫耀说，她的家除了人，其他的东西都是进口的，家里房间多得连她都记不得哪个是自己卧室的门。张蓓对这种豪门生活不屑一顾。她拿过自己的手机给那个姐妹看：“瞧，我们家裴竟德去了可可西里，他把自己的手机号转到我这个手机上了。也就是说，我们夫妻之间完全没有秘密。你和你的富翁丈夫能做到吗?”说得那个姐妹眼圈都红了。
在两只狼的“押解”下，裴竟德走近了掩体，他钻了进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防寒服已经被身上惊出的汗水湿透了。
掩体狭窄，仅能容身。为了不惊扰产羔的藏羚羊，裴竟德在可可西里管理局巡山队员尼玛和雪虎的帮助下在湖边挖了几个掩体。藏羚羊是高度敏感的动物，生产时会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在这里最好的拍摄方法是藏在掩体里守候，裴竟德已在里面蹲守了几天，今天是第8天。因为离湖太近，坑里积满了渗进来的湖水。把水桶放好，人坐在桶沿上，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虽然穿了防水的登山鞋，但还是会把身体的热量带走，一天十几小时下来，两脚和小腿都是冰冷的，对身体是极为严峻的考验。
高原的清晨寒彻骨髓，他的卫星电话突然振动了，是儿子打来的。小家伙刚刚睁开眼睛，还没起床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西安好热啊!”“爸爸这里很冷，夜里还结冰呢。”
儿子惊诧地叫了一声。裴竟德解释说：“这里海拔4800米。海拔每升高1000米，温度就下降7度。西安的海拔只有400米，你算算，两地的温差是多少?而纬度越高，温度也会越低。爸爸现在穿着羽绒服，你在家穿着背心，大自然多奇妙啊!”
小家伙颇有数学天赋，爸爸出的这道数学题自然难不住他，很快算出了正确答案。裴竟德总是在不经意间把一些自然知识灌输到儿子的小脑袋里。儿子两岁多时，裴竞德和妻子带他去内蒙古额济纳旗，指着胡杨林，裴竟德告诉儿子什么是贫瘠环境里的顽强。儿子5岁时，他和妻子带儿子去秦岭，同去的还有一个研究植物的博士，裴竟德请那博士一路上教儿子辨认各种植物。儿子嚷嚷要跟爸爸去可可西里，他怜惜地摸着儿子的头说：“可可西里的环境太恶劣，等你再大些，体质再强健些才去吧!”于是，他每天跑一万米的时候，儿子也迈着两条稚嫩的小腿跟在他后面跑，儿子说这样体质就会变得强健，可以跟爸爸去可可西里了。
他还通过Google Earth搜索定位，告诉儿子他在可可西里的哪里陷车；在哪里与野生猞猁狭路相逢，并拍下那张获得北京奥组委和国家林业局主办的2008“自然中国”摄影大赛金奖的照片；在哪里扪到了狼追藏羚羊的照片，获得了2009年“溯源中国”梅塞德斯一奔驰三江源摄影采风大奖。他告诉儿子，猞猁耳朵上面的尖尖绒毛是用来接收同类信息的；藏羚羊被盗猎分子追踪捕杀，是因为比黄金还贵重的羚羊毛，用藏羚羊绒织成的“指环戒指”在国际拍卖市场上颇受王公贵族的喜爱；而藏羚羊是脆弱的高原环境里最重要的物种之一，它若消亡了，会导致大量高原野生物种的消失……当他告诉儿子，高原缺氧致使人的部分脑细胞死亡时，儿子开心得哈哈大笑：“爸爸变傻了，我就可以欺负你了!”
在裴竟德看来，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脱离大自然，在钢筋水泥的环境里生长、生存是人类的悲剧。他和妻子都尽可能地让孩子感受自然，了解自然，热爱自然。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裴竞德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湖边的藏羚羊。一只即将临盆的母羚羊走过来了，它的尾巴翘着，好像随时会有小崽从产门掉出来。裴竟德兴奋得心咚咚跳，迅速架好安装了尼康600毫米望远镜头的相机。拍摄野生动物的镜头都是超长焦的望远镜头，这些器材昂贵到裴竟德根本买小起、他拍野生动物的器材都是尼康公司无偿提供的。
母羚羊产羔时大都异常警觉，如果发现不测，即使产羔产到一半，它也会拖着身体只出来一半的小羊飞奔而去。此时，这只母羚羊侧着耳朵谛听了一阵，它大概发现了什么，转身从镜头里消失了…一
失望弥漫在裴竟德的心里。那一刻，他真想跳起来，跑出去追赶那只藏羚羊。为了拍下这一刻，他已等待了5年!
拍下产羔神圣一刻，30年后儿子再接力
上午9时，阳光遍洒高原。突然，两只小鼠兔蹦跳着出现在掩体前，它们发现了相机的长镜头，好奇地睁着小眼儿往里看。距离只有一米!这个距离对于600毫米的望远镜头是无法合焦的，而从桶里取出装了广角镜头的备用机身必然会吓跑鼠免，裴竟德索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享受着与小鼠兔共处的时光。光是小鼠兔那天真的眼神，已令他倾倒感动。
2008年他去可可西里前一个星期，儿子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求他：“爸爸，能不能不去了?妈妈担心你，整夜整夜睡不着。爸爸，可可西里那么好玩吗?你已经去了三次，还不够吗?”
儿子看过爸爸拍回来的图片：两只小藏羚羊顶着犄角嬉戏打架；两只狼冲进藏羚羊群捕猎；藏狐在高原上冒雪前行，藏狐的表情坚毅、孤独、充满了尊严；迁徙途中赶往卓乃湖集体产羔的母藏羚羊在铁路边悠闲地吃草，远处，火车正从青藏铁路飞驰而过，这张
照片为“青藏铁路是否破坏生态”的争论画上句号。还有，秃鹫从空中俯冲下来；野牦牛发狠狂奔；棕熊蹒跚而行……
可可西里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也是6岁儿子眼里好玩的童话世界。
该怎么回答儿子呢?刚开始拍摄时，裴竞德纯粹是被那里的美景和动物所吸引。随着拍摄的深入，他学习了大量关于这一地区的气候、环境、动植物资料，逐渐感觉到可可西里地区的生态环保实在太重要了。可可西里改变了他许多，让他重新理解和确定了诸如生活、情感、摄影等各个方面。
他把儿子抱到膝上，爸爸的膝盖是儿子最喜欢的地方，裴竟德打开电脑：“这是爸爸2005年拍摄的冰川的照片。”他又点开一张图片：“再看看这一张，这是两年后拍的同一片冰川的照片。如果你仔细留意，会发现不知不觉间冰川正在发生变化。”
“随着二氧化碳排放量逐年增加，这里的冰川大规模消融退缩，若干年后必将造成长江黄河的水量减少，湖泊大面积萎缩干涸，导致沙漠化加剧。我决定拍摄一部《可可西里生态影像志》，主要包含生态地貌跟踪拍摄、野生动植物、纪实和风光四个部分。这对可可西里的生态环保将有极大的意义。”
“这是一个宏大的工程，需要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毕生精力来完成。”几年来，支撑和激励裴竟德坚持拍摄的原始动力从最初的兴趣爱好逐渐上升到社会责任和使命感，甚至升华到一种济世情怀。
爸爸的话儿子似懂非懂。一旁的张蓓听懂了，她从丈夫的膝上抱下儿子：“去吧，周围的人都活得那么浮躁，难得你喜欢做一件事。而且，是这么有意义的一件事。”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欠你和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别说这话。虽然你没赚很多的钱，没有每天陪着我们母子，但你给儿子树立了正直、勇敢、奋斗的男子汉形象，你让儿子知道做人要有理想，并且要为实现理想不懈努力，这就够了。”
裴竟德把妻子轻轻揽进怀里：有这么一个温柔、善良、大度的女人，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裴竟德在桶沿上坐得双腿发麻、发胀。几百米外，就是清澈湛蓝的卓乃湖，裴竟德多想一跃而起，去湖边散步。但他只能坐在掩体里等待。拍野生动物是极为艰苦的行当，野生动物大多生存在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地方，要费尽心机才能与它们相遇。有时穷其一生，也难以抓拍到稍纵即逝的精彩瞬间。快速反应和不可预见性是野生动物拍摄最大的挑战，正因为如此，拍摄野生动物才充满了魅力。
300多米外，一只藏羚羊慢慢走近，透过高倍望远镜，裴竟德看到羊的屁股上露出黑乎乎的一团：小羊正挣扎着露出小脑袋。那一瞬间，裴竟德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他在心里默念着：“近些，再近些!”母羚羊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唤，竟然朝着掩体走来了，一直走到距离掩体200多米的地方……
此时，是上午9时21分。
母羊不停地卧下、站起；再卧下，再站起。生产的痛苦让它不停地甩动尾巴，一双温驯的眼睛里满是焦躁和痛苦……
裴竟德轻轻地按动着快门。大自然中，生命的诞生如此艰难，又如此庄严。他用高速连拍记录着生产过程中每一个动作，20多分钟过去了，一只沾着血污的羊羔儿终于跌落在高原坚实的怀抱里……
母亲转过身来，亲吻自己的孩子。她把孩子的身体一点点地舔干净，然后用力拱动着孩子……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羊羔儿必须尽快站起来，跟母亲离开这里。
又是20多分钟过去了，小羊羔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了，它试探着走了几步，最后，跟在母亲的身后，离开了。
整个生产过程，由母羊独自完成，没有其他羊只在旁边鼓励、照顾它。裴竟德泪湿双眼，心中充满了敬意与感动。他拍下了1000多张照片，记录了藏羚羊产羔的全过程!
裴竟德走出掩体，与正在附近执行巡护任务的尼玛和雪虎会合。他们驾驶着越野车爬上山顶。放眼眺望：只见卓乃湖边遍布成千上万只藏羚羊，狼与雪豹奔突其中。在这片广大的土地上，自然界每分钟都在上演喜悦的出生与猎杀的死亡，这一片土地充满了生机。此刻，裴竟德的心里充满了庄严的使命感：他将尽最大的可能保护这块神圣之地，他知道自己的余生必将献给这块土地了。
他拿出卫星电话，声音激动，有些哽咽：“儿子，爸爸拍到藏羚羊产羔了!”儿子发出一阵欢呼。儿子问他：“爸爸，你又去看望冰川了吗?你为它拍照了吗?”
不等爸爸回答，儿子继续说：“爸爸，等你走不动了，那时我也长大了，我会接过你的相机，去青藏高原，继续完成《可可西里生态影像志》!”
清脆童音的誓言，在高原庄严的湖泊、神圣的雪山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