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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州城的老城区住着一对七十岁上下的老夫妻,两人膝下无儿无女。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老头有一辆自用三轮车,每天他都会载着老太太去公园晒晒太阳,做做运动,然后到菜市场买菜回家。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过了好些年,有一天却被打破了。这天,老太太兴高采烈地跟老头谈起了芙蓉街新开的一家婚纱店。老太太说,橱窗里挂着的几件婚纱真是美啊,店门口的海报上,漂亮的新娘子拥着英俊的新郎,幸福得都快要融化了。
老头笑了,抬头望着墙上的老照片,老太婆年轻的时候,肯定比那新娘子美上十倍也不止呢!老头掰着指头算了算,再过俩月就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十个年头了,电视里说这叫金婚。
老头心里温暖了一下,但突然捂着半边脸,直喊牙疼。老头的举动吓坏了老太太,她赶紧起来给他找止疼药,并逼着他去医院看牙医。第二天一大早,老头支开老太婆,独自骑着三轮车去了医院,回来后,老头对老太太说:“医生说,我的牙齿得都拔掉,装新的。”
老太太想了想,这需要不少钱,家里又没存款。她问道:“多少钱,咱们先去借借。”
老头伸出两个手指,说:“要两千呢!借啥借,自己换牙,自己挣钱!”
老太太问:“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挣钱?”老头笑笑,说:“老太婆,从今天起,你不能坐我的三轮车了,我要把拉你的力气,用来拉别人赚钱。每天坐我的三轮车也不给钱,真是的,哼!”
老太太一听这话,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不行!这三轮车我不坐也罢,你可不能去拉别人,这么老了,还赚什么钱。”
老头掰着指头算着:“就按平均一天五趟,每趟五块,我每天都可以赚二十五块,你以后不坐我的三轮,自己走路去散步买菜,我保证每天只拉五趟。赚够钱就停,你不能老让我牙疼,是不是?”
老太太沉默了半天,说:“那……那你试试看,每天最多拉五趟,身体吃不消咱另想办法。”
从那天以后,老头就真的踩着三轮到街上拉客去了。第一天中午,他回到家后叫老太太找来一个鞋盒子当存钱罐,掏出一把零钱让老太太数。老太太认真地数完后,替老头捏捏胳膊捶捶背,问他累不累,老头哈哈一笑,说:“不累!一点都不累!”
老太太知道,说不累是假的,平时晚上两人都会唠唠嗑,现在他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老太太好几次劝老头别拉了,可老头总是摇摇头,说:“那可不行,我还等着换牙齿呢。”
有天半夜,老头被一阵声音弄醒了,他睁眼一看,是老太太。老头问:“你干啥呢?”老太太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说:“老头子,你的呼噜震天响,害我睡不着。从今天起,我到隔壁房间睡,好不?”
老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确实太累了,一天五趟当然不会让他这么累,但他心里有个小秘密,除了鞋盒子里的钱,他还偷偷藏了一笔。
鞋盒子里的钱渐渐多了,老头偷偷算了算,加上私存起来的钱,差不多快有两千块钱了。老头发现。老太太最近瘦了不少,他想,也许是走路太多、做家务太多给累着了吧。
太阳西斜的时候,老头去了公园,他想把老太太拉回家,然后两人一起数钱。在公园转了两圈,老头都没找到老太太,却碰上一起跳舞的刘老太。刘老太说:“你家老太婆一个月没来啦!哟,你怎么变得又黑又瘦?”
老头心里七上八下的,赶紧蹬着三轮车回了家。他轻轻推开卧室门,老太婆正睡在床上,脸上带着笑,打着微鼾。老太婆咋大白天睡这么香?老头轻轻关上门,转身到厨房,他要给老太太做一顿可口的晚饭。
就在老头将香喷喷的晚饭摆上桌的时候,老太太醒了,她看见老头,赶紧爬起来,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老头没说话,只是将菜往她碗里夹,说:“多吃点,都瘦了。”
饭后,老头偷偷从床垫下拿出私存的钱,放进鞋盒里。然后他端出鞋盒,叫来老太太,说:“老太婆,来跟我一起数钱。”
老太太很乐意,打开了鞋盒子。老头心里有数,鞋盒子里原本是一千一百四,再加上刚刚放进去的八百五,差十块就够两千了。
老两口按照钱的面额将钱一叠叠分开,然后你一叠我一叠地数了起来,数到最后,老头发现不对劲,他这边有一千六,可老太婆那边还没数完呢,看样子远远不止两千。老头怕自己数错了,又数了一遍,仍旧是一千六,老太太抬头说:“我这边一千五,你那边呢?”
老头愣了,这鞋盒子又不是聚宝盆,怎么会增加这么多钱?他叮嘱老太婆说:“你再数数,你再数数,别数个钱都不会!”说完他将自己和老太太数的钱换了下,可数完后结果还是一样。
老太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将钱重新放进鞋盒子里,说:“够啦够啦,老头子你真厉害!竟然挣了这么多钱!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出去拉别人了,我好久没坐你的车,无聊得只好天天在家里睡懒觉,明天咱们就去公园!”但老头子心里始终觉得奇怪。
第二天早上,老头又骑着他的三轮,载着老太太出去了。在去公园的路上。老头转了个弯,转进了芙蓉街。老太太说:“老头子,你来这干啥?”
老头子没回答,他将三轮停到婚纱店门口,紧紧攥着老太太的手进去了。老太太两个月前谈起婚纱,老头子知道她羡慕了一辈子,那时他就下决心,在他们踏入金婚的那天,他要带老太太来照一套最美的婚纱照。推说看牙医那天,他单独来问了,店老板很感动,给他打了五折,只要两千元,他和老太太就可以照一套店里最豪华的婚纱照。
两位老人刚进门。店老板就迎上来了。他看见老太太后愣了下,而后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进老太太手里,说:“老人家,可算找到你了,那晚你把我从歌城拉回来,我没零钱给你,还欠你三轮车钱呢,记得吗?”
老太太赶紧否认,店老板却指着那辆三轮说:“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我还问你这么大年纪了为啥还半夜出来拉车。你说大爷需要两千块换牙齿,你想帮他分担点。”
老太太红了脸,赶紧跟老头解释:“老头子,反正我晚上睡不着,老城区那歌城天天晚上都有生意,半夜叉没汽车,咱俩是伴儿,什么事都应该互相分担,是不?”
老头眼眶红了,原来多出来的钱是老太婆半夜起来蹬三轮赚的!他牵起她的手,说:“其实我的牙齿一点也不痛。今天是我们结婚满五十周年,我们无儿无女,我只想带你到这里来留点纪念,你可不许反对!”
店老板红着眼圈走开了,他决定给两位老人免单,等他们的相片洗出来后,他要将它放大,挂在自己店门口。
(摘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