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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要善用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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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兰经》马坚译本中的《简介》说:“《古兰经》每章分为若干节,每节能表达一个独立的意义,各节互相衔接;每节结尾处,刚好是读者在气势上和情感上需要停顿之处。”

在阿拉伯语《古兰经》原本中,气息紧跟着情绪,情绪又紧跟着文理,三者丝丝入扣,一气呵成。故《古兰经》读来朗朗上口,听来声声入耳,极富感染力。在阿拉伯语区,没有人不爱读它,读来无不如痴如醉。正是《古兰经》的这一魅力,推动了它的传播。至今,它已历经了一千三百余年,其读者遍布天下。

2001年6月,我在新加坡参观一清真寺时,曾特意走近寺中阿訇,用心倾听他朗诵经文,感觉声音确实抑扬顿挫、异常悦耳,可惜语言不通。

当初,伊斯兰教的创始人将真主的启示亲口授予众门人时,并未有文字传授。《古兰经》被抄录成文,则是身后之事,为其众门人集而成之。

《古兰经》共一百一十四章,每章长短不一,短则十节之内,长则可超出百节。假若初时问世的《古兰经》,诵来气不顺,听来则耳逆,那么这成千上万节语录,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住?又如何能凭口耳相授,将之传播给四野的芸芸众生?

写文章时,气息、情绪和文理,此三者的节奏要注意合拍,这在中国的古代,很早就有人提到了。我们的祖先称之为“气韵”。

先是《诗经》中的四言句,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次是诗中的五言和七言句,如“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孤帆远影碧空净,唯见长江天际流”;末了,是词中的长短句,句长不受字限,但亦不多于七言,如“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古人在吟诗时,就已发现音节跟气息和心跳有关系。自然呼吸,一呼一吸,古人称之为一息,一分钟约十五息,脉搏一息五至为常脉,即一分钟心跳约七十二次。一息间,可读四字(音节)加一停顿;控制气息时,可读至七字(音节)加一停顿。这就是四言、五言和七言句的来由。气息的节奏,也影响着音乐与舞蹈节奏,二、三、四拍是音乐与舞蹈的基本旋律。

一个语句,就是说话停顿之间的一串词,话没说完,用“、”或“,”或“:”或“;”停顿,说完了,用“。”或“!”或“?”停顿。一个语句,表达一个意思,不多也不少,清清爽爽。文章如此下笔,必定读来字字如玉珠落盘,句句似行云流水。再加上善作文者,文理节节铺陈,处处引人入胜。一篇气韵生动的好文章,就这样写成了。

《菜根谭》说,做人,做至极处,就是本性;写文章,写至极处,就是自然。这后一句说的“自然”,就是“气息、情绪、文理”三者的节奏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和谐。

我小时候学作文,老师并未传我什么“秘诀”,只是告知,文章写得“明白如话”,就是好文章。后来,读多了西欧小说,模仿着写长句子,将若干个意思硬塞进一个句子里,结果是,文章写得非常生硬、涩口、难懂。上高中后,这才开始学造短句,那是受了老舍或是丰子恺的文章的影响,觉得写短句子,是中国语言文字的特点,长句宁可做几个短句写。举例来说,“家里有一本《古兰经》中译本,译者为已故北大教授马坚,回族人”,就不要写成“家里有一本已故北大教授马坚,回族人,译的《古兰经》中译本”。

为什么写短句子是中国语言文字的特点?多少年来,未加细问。只道是古人文成竹简,刻写不易,又动辄车运――不是有“学富五车”的典故吗?故思当日,能短就短,应是合理之事。等到明白了气韵的道理,才知道其中还另有深奥的原因。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英文中的长句子。英语中多音节词的弱读与重读,重读音节的位置(多在倒数第三音节),还有复合语句中的子句或片语,这当中,“气息、情绪、文理”三者的节奏,肯定有一个和谐的问题。例如,莎士比亚的戏剧,那是用blank verse(译成“无韵诗”或“素体诗”) 诗体写成的。每行诗,一般为十个音节,可少,但不可多,标准音节数恰好是中国五言诗的两倍。还有美国作家欧文的小说《睡谷中的传说》,我是二十来岁上大学时读的,读来朗朗上口,至今还颇有印象。想来,欧文也深知“气韵”的奥妙。

语言文字中的气韵问题,阿拉伯语的《古兰经》中有之,汉语的《诗经》中有之,英语的《莎士比亚戏剧》中有之。推而广之,任何一种语言文字,理应都有,哪怕是没有文字的语言,也不能例外。

有书记载,说某诗人写诗,吟时以钢琴伴奏,听节奏是否和谐。现在,舞台诗歌朗诵表演,也确有钢琴伴奏。

我希望同学们写文章时,注意“气韵”这个问题,无论是用中文还是英文。秘诀是,“善用短句”,反复朗读,看看是否一气呵成,“明白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