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高僧”一路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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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看到饱读经书、声名大振的罗什回归，当国王的舅舅非常高兴，这下再不能让妹妹和外甥跑出去给其他国家做贡献了。于是，国王决定拿出王宫御藏的所有黄金，打算为罗什量身定做一个纯金狮子座，并延请新生代原创型宫廷乐师“曾经耶摩可”创作了一首佛教主旋律歌曲，歌曰：“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不想你，一个人的时候，只是怕想你…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相遇的时候，如果是个意外，离别的时候，意外地看不开……”曾经耶摩可修为极高，在部分信徒的眼中，小可早已超越了性别界限，其金刚绵阳音直追歌神紧那罗，自创的歌词具有浓烈的天竺风……可以说，曾经耶摩可引起了佛教歌坛的一场革命。然而，紧那罗唱歌再厉害，也只是轮回的天龙八部之众，而罗什是菩萨转世，五蕴皆空，娑婆世间的一切诱惑，都不能打动他的菩提之心。罗什大师认为，自己是金牛座，跟那个黄金狮子座不匹配嘛，是故，他婉拒了国王舅舅的一番美意。

鸠摩罗什准备再次出国，云游四海，把大乘佛法传遍全世界。人怕出名猪怕壮，罗什还没踏出龟兹国门，苻坚已然大兵压境。前秦王苻坚，在南北朝时期也是一代明王，给后代留下了淝水之战这段历史和投鞭断流这个成语。这哥们也是佛教追随者，听闻鸠摩罗什名震西域，便派出大将军吕光率七万大军前往龟兹，“请”罗什大师来泰国传经送宝。

就这样，罗什跟着远征军，被“请”到了东土。其间，经历若干的王朝更迭，十几年后，罗什才正式驻锡长安逍遥园。此时的皇帝早就不姓苻了，姓姚，是为姚兴。这哥们很有些想象力，他认为鸠摩罗什帅得惊人，智商又高，不留下后代真是浪费优质人种，于是乎，便强令罗什娶了十个美女。一代大和尚，变成了一代花和尚。叹!不过，弟子们都认为罗什即使身处红尘，也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维摩诘大土也有妻有室，有车有房，但照样是伟大的菩萨。罗什的情况，几与维摩诘大士类同。佛陀强调，只要慈悲为怀，诸恶莫做，诸善奉行，就可以积下无量功德，而不在乎你是否结过婚，是否吃过荤。佛教，历来就是最智慧的宗教，懂得因应机变。

从此以后，罗什的生活稳定了下来。他带领一帮信徒，翻译了对中国文化、中国人民影响至深的《金刚经》《妙法莲华经》《维摩经》，以及在佛教界内部极有分量的《中论》、《百论》、《十二门论》、《般若经》、《大智度论》、《成实论》、《阿弥陀经》、《无量寿经》、《首楞严三昧经》、《十住经》、《坐禅三昧经》、《弥勒成佛经》

只要是他翻译过的佛经，后来人再翻译基本上就很难超越了。他简直就是汉传佛教翻译史上的须弥山，无人可与之比肩。

罗什不仅吸引着当代皇帝，对后代皇帝也有着不可抗拒的超级磁场。史上第一明君唐太宗李世宗亲自为他写诗，诗曰――

秦朝朗现圣人星，远表吾师德至灵。

十万流沙来振锡。三千弟子共翻经。

文成金玉知无朽，口吐兰芳尚有馨。

堪叹逍遥园里亭，空余明月草青青。

在一路向东的大和尚里，最有名气的人当数善提达摩。因为有金庸做他的宣传助手，在新武侠小说和新武侠电影的推波助澜之下，达摩的人气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隐隐然成为少林武学的创始人。天下功夫归少林，少林武学源达摩。一个印度人，竟然成为中华武术的开山祖师，实在令部分民粹主义者想不通。其实，任何伟大的文化都不是纯粹的地方主义，只有兼容并包才能成其大者。中华文化的伟大之处也在于她的博怀，杂糅百家，学贯东西。君不见中华大地上最常见的雕塑不正是佛陀像么?民间最普遍的信仰不正是观世音么?近现代的大学者，如果只浸淫儒典而不熟稔于佛经，是没资格称作国学大师的，譬如李叔同陈寅恪梁漱溟胡适季羡林辈，或皈依佛门，或精通佛教史，或掌握梵文巴利文，皆与我佛结下了奠大的善缘。

如今各路游客来到少林寺，绝大多数都是慕名武术，又有几个香客记得，这里就是对中国文化影响巨大的禅宗发源地?就是释永信方丈，恐怕也只记得达摩先生是打架高手，而很少会想起达摩先生的禅宗智慧。菩提达摩最重要的贡献，不是开创了各种名堂的武术花招，而是开创了高深莫测的中国禅宗。

菩提达摩是当时最Fashion的名字，梵语即为Bodhidharma――菩提(Bodhi)就是佛，无上正等正觉，达摩(dharma)就是一切法。在佛法盛行的年代，敢用这个名字混迹江湖，那是特别的犀利，特别的嚣张，特别的自信，特别的拉风。以后的事实证明，祖师是名副其实的。

不出意外，达摩祖师也有个血统高贵的帝王之家。父亲是南印度的香至王，达摩在兄弟中排行老三。老爸驾崩之后，是老哥接班当皇帝，老哥驾崩之后，是老哥的儿子接班，反正都轮不上达摩即位。当然，达摩早将红尘俗事抛在脑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佛陀书，对他而言，当皇帝只会带来学术的阻碍。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侄子是个混球，君临天下却不施仁政，也放弃了列祖列宗的崇高的佛教信仰，还大肆毁庙杀僧，把西方净土变成了悲惨世界。达摩挺身而出，以高深佛法晓喻侄皇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道理比较浅显，侄皇帝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只是暂时被邪魔外道蒙蔽了心智，南印度的佛教徒合该有此一劫，但他在三叔的点化之下，终于幡然醒悟。然则杀戮已成事实，达摩对此痛心疾首，也感到深深的失望。于是，达摩跟上述高僧一样，也把忧郁、深沉而慈悲的眼光，射向了遥远的震旦古国。

达摩发心到东土弘法的时候，跟佛图澄差不多，是个80来岁的老大爷了。也许是受到佛陀的加持，许多高僧都有不老的传说。西元527年，那是一个秋天，达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到中国传经送宝。他搭乘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远洋货船，乘长风破万里浪，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南中国。当时的中国，一分为N，南方大多数地盘归萧衍管，叫梁朝，北方更广阔的天地归拓拔(元)家族管，史称北魏。无论南方北方，虽然皇帝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佛教。梁是南朝四代之一。南朝香火蓬勃燃烧，已成燎原之势。有诗为证：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梁武帝萧衍，也是个狂热的佛教粉丝。尽管偏安一隅，但他在数不清的中国皇帝里边，还算是个秀外慧中、能文能武的知名人士。文治武功，十项全能，他基本称得上“小曹操”。而比曹操更能耐的是，他竟然三番五次出家当和尚。有人指责这哥们出家纯属政治做秀，收买人心。但若没有甚深佛缘，恐怕绝大多数的皇帝是想不出“和尚秀”这一绝招的。这有极大风险，万一底下大臣弄假成真，趁“朕”出家空当，选拔一小皇帝，生米煮成了熟饭，“朕”把肠子悔青了也是白悔。比如传说中的顺治皇帝就是这个“杯具”的代表。

话说达摩上岸以后，在广州稍事停留，刺史惊为天人，立马飞鸽传书武帝，帝大喜过望，下诏地方官员以最隆重的礼仪护送洋和尚，像传递奥运火炬一样把达摩尊者传送到了南京。也许是期望值太高，也许是见解不同，也许是武帝对达摩的大胡子和邋遢装的犀利哥形象不太满意反正这次重要的两方会谈没有取得建设性的成果，甚至发生了严重分歧，不欢而散。我想，真正的原因是不是没有请到一个好翻译?老达摩初来乍到，对汉语操作不太熟练。吃一堑长一智，老达摩下决心跟着全世界学说中国话。据说他在南京淹留期间，找了一个小朋友学汉语，因此他北上以后，许多人都觉得他讲的普通话太不普通了，有股怪怪的苏南方言味儿。

达摩北上，还留下了一段名扬四方的传奇故事――一苇渡江。当达摩徒步来到长江边，已经夕阳西下，是时，阴风怒号，没有渡船到达彼岸。达摩是个执著的老和尚，既然决定了今天要过江，就一定要达成心愿。所有船家都惧怕风急浪高，出再多的价钱也不肯运载这位活菩萨。达摩决计自渡。他捻起金刚指，折下一支丝絮飞扬的暮年芦苇，“嗖”地往江里一掷，老苇贴着江面一路向北破空而去。达摩原地起跳，转体三周半，稳稳地落在芦苇上面，没有溅起一点水花。哇噻!所有评委都打了满分。岸边观众也如醉如痴，目瞪口呆地看着达摩衣袂飘飘，与那一支芦苇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遥远的水天一色之处……(未完待续)

――本文摘自《国学101°》